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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談詩的週末下午
梁瑞嬌
那個週末中午,雖然細雨霏霏,但我們幾個愛詩的人依然興致勃勃地前往鍾俊儀江恭忱兩位老師的家參加機會難得的雅集。
他們的家座落在離開市中心約十二公里的「大詩壁花園」─TASBI─,樹青草綠,環境清幽;環境培養心境,難怪他倆常有好心情寫出意境美好的詩詞文章。
那天到場的有:雨村、吳奕光、曉星、陳炳就、孫國靜、雙飛燕、青松、余耀隆、吳祖安、鍾覺林、秋月、李藍、曾君蘋和叨陪末座的我。
用過了主人悉心準備的豐盛午餐,雅集開始了,由鍾老師掀開討論舊詩﹝近體詩﹞的序幕。
老師把印好的材料分發給我們;那是關於寫舊詩的幾點困惑和由於放寬了「一三五不論」的格律後引出所謂孤平和三平調三仄腳的詩病的講義。
鍾俊儀老師特別提到關於入聲的困惑,因為現今的標準華語已沒有入聲。有一位北京來的中文教師讀了鍾老師寫的《來學做詩》的文稿後說:「如果不改革,我們就不能寫舊詩了,因為被你們劃成仄聲的許多字,在現代語音卻是讀成平聲的」。
據鍾老師說:平上去入四聲出現於中古代,元代而後,入聲在北方話中基本消失,被分配到平上去三聲,平聲又分出陰平陽平,成為陰陽上去四聲。
他強調:儘管如此,若要學寫舊詩詞,還得暫停放下標準普通話的陰陽上去四聲,回到中古代的平上去入四聲;比方:國、哭、讀、白、泊、活、濁、達、滑、雜、協、別、蝶、疊、熟等入聲字字必須是仄,不能當平聲用。
老師還說:如果有人怪怨以前的中文教師沒教好標準華語,只教南方語音,以致今天所講的華語常讓中國或台灣朋友錯愕,而他本身倒要感謝那些福建和客家鄉音很濃的老師們,讓他熟悉了有K和T作尾音的入聲字,做起詩來,能讓許多很好用的入聲字對號入座,成為仄聲。
關於孤平,鍾老師說 :平收句除韻腳外,全句只剩下一個平聲字,是稱孤平。
如:平平仄仄平,不能以一三不論為由、把第一字換仄,成仄平仄仄平。
若犯此忌,可將第三字換平,成仄平平仄平,這叫拗救。至於仄收句,則沒有孤平之病,如平平平仄仄,即使一三不論也不算孤平。例:杜甫《村雨》句:世情只益睡,盜賊敢忘憂。
鍾老師承認,他自己也常犯孤平之忌,有時實在沒想到更好的字眼,就暫時讓它成為拗句,等日後想到恰當字眼時再來改正。
談到拗句,他舉出崔灝名句『黃鶴一去不復返』,如果以南方語音來讀,除了第一個黃字以外,其他六個字都是仄聲,然而,他整首詩寫得實在太美太好了,以致李白看了也有珠玉當前之慨,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灝題詩在上頭。』
但鍾老師卻不鼓勵我們初學者模仿這一平六仄的拗法。
老師也提醒我們初學者避免在一首近體詩裡讓相同的字眼重覆出現,比方在第一句用了「風」或「天」字,在別句應避免再用這些字,不過,在同一句裡卻沒有這種顧忌,用得好,反而更美,像『如此風情如此景』及『昨夜星辰昨夜風』,不是很美嗎?
我們當中有幾位按照鍾老師的要求,交了雅集詩作,我自己寫的是:
曾讀書經恨未通,
詩詞曲賦也成空。
江郎彩筆原非份,
才盡猶思下苦功。
詩題暫定為《自嘲》,懇切希望鍾江兩位老師和各位詩友郢正。
談過近體詩,我們換過話題談新詩;主人分給我們台灣女詩人席慕容的詩作,要我們在詩裡尋找各自認為堪稱佳構的詩句。
接著,由大家公認的新詩泰斗雨村先生主講新詩的內涵。
雨村前輩講得很精闢,他說,寫詩最忌諱的是內容太淺白,一眼看下去就明白。詩應該讓人讀後有再琢磨的機會,應該曲而不澀,即是含蓄而不晦澀。
雨村老師也強調,詩的題材須有新意,要有突破性。
輪到印廣日報主編吳奕光發言時,他很謙虛地說,如果要談近體詩和詞,他可不懂,如果談新詩,他多多少少還有置喙餘地,因為身為編輯,他總得要對投來的詩稿挑選取捨呀。有關印廣日報選刊新詩的標準,吳老編說,主要的是讀起來順口,有韻律美,有內涵。
他也認為,詩得有一個想像的空間,內容要精簡。
老編慨嘆說:有些人不懂詩,以為把文章拆成一行一行就是詩了,還把這種沒有半點詩味的東西投寄過來,不給刊登,他們還發脾氣呢,這樣下去,我們真要在詩愁之路摸索了。
曉星文友頗有同感地說,詩是所有文學形式裡最高的形式,絕不可以輕易地把寫成的作品冠上詩的名字。
他說,詩是文學領域裡境界最高的藝術,想要好好去欣賞詩也得要費一番功夫。
曉星舉例說,如果我們讀一首描寫沙漠的詩,而我們卻從未到過沙漠,也沒看過關於沙漠的電影或書籍,那就很難引起共鳴。
這位新任的《棉蘭早報》總編還說,每一個讀者對詩的欣賞都會有不同的感受,這關係到各人對事情的看法和他的人生經驗。所以我們要提高詩的質量,同時也得想辦法提高讀者對詩的欣賞力。
曉星認為,現代詩不乏優秀作品,像余光中的鄉愁,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聞一多的死水,戴望舒的雨巷等等,都是很值得一讀的作品。
那天下午論詩的談話很多,江老師、青松、雙飛燕、余耀隆、吳祖安、陳炳就、秋月等都相繼發言,﹝限於篇幅,從略﹞其中最富爭議性的是吳祖安的提問;他指著台灣詩人林煥彰贈給鍾老師的手寫詩箋問吳主編:「這首
『鳥飛過─
天空還在』的詩,如果投稿的人不是林煥彰,你會讓它見報嗎?」
一時嗡嗡之聲大起,有人提議為這題目舉辦一次辯論會,希望下次雅集能有決定。
總的來說,我和十來位詩友文友有機會參加這次的雅集,大家都覺得不虛此行,收穫不小。在學術上,我們有開拓視野,增進見聞的感覺,在交際上又能增進詩友們彼此的情誼。真希望蘇北詩壇在鍾俊儀江恭忱老師伉儷和雨村老師辛勤的灌溉下,能開出更芬芳的花朵。
我和幾位文友建議,像這樣的雅集能經常舉行,最好是每個月一次,好讓我們有機緣更加了解詩的真諦,對華夏文化的認識能更上一層樓。不過,有誰願意當東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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