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要交的國文報告 這學期大概沒辦法拿最高了.噗...
本來看完『包法利夫人們-名媛的美麗與哀愁』後 頗有感覺
沒想到真的要寫報告的時候 要處理的問題都那麼困難...
近期將再寫戲劇版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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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包法利夫人在哭泣！』福樓拜的筆鋒銳利如刀，精準地描寫十九世紀的法國地方。他以身邊的女子為形象，塑造出愛瑪---一個敢愛敢追求的女子，道盡當代無數女性深受壓抑的一生。
書裡寫的是愛瑪一生的愛情故事，但作者意圖表達的是女子的被壓抑及愛瑪的力求突破，連代討論數種不同典型的男人。除此之外，字字珠璣的福樓拜不忘在書中一併諷刺當代的社會---眾人唯利是圖、欺世盜名、奸詐狡猾。全書的結尾不是夏爾也不是包法利，而是不學無術、機關算盡的藥店老闆作結，實在不難看出作者對這種人的嘲謔。
作者希望表達的是一個女人的故事，卻將書名取做『包法利夫人』，這是件多麼諷刺的事情！包法利---用一個從不屬於她的姓氏稱呼她；夫人---用一種附屬性的代名詞定義她；而這一切都是從婚姻---在過去對女性壓迫重重的社會制度---而來。福樓拜筆下的她，是一個不願受限於婚姻、勇於追求的女子，卻故意用婚姻的枷鎖稱呼。也許一開始看到書名時尚未發現，但隨著故事情節慢慢地開展，就越來越能體會福樓拜下標題的時候，試圖表達的反差、諷刺，令人不禁為愛瑪深深發出一聲長嘆。
以下將分別對全書的兩大主角---夏爾、愛瑪---分別做討論。
※ ※ ※
夏爾：
全書裡面，品德最好的人大概就是夏爾吧！雖然相處起來不夠風趣有味，但生活樸實、待人親切，除了騎著馬在鄉野阡陌間為病患奔波外，就是安然地待在自己的屋裡享受天倫〈至少在他的心中是如此〉。平凡---唯有這個很難具體描述一個人的詞語，才能確切的形容他。在物欲橫流、道德擺盪的社會中，華麗的奢侈品對他沒有吸引力；聲名遠播的地位也不是他的願望。平淡的生活就是夏爾一生最大的奢求。
但夏爾最大的優點，正是愛瑪眼中最大的缺點。愛瑪從不間斷的物質欲望與從不停歇的浪漫追求，前者尚且還能靠夏爾辛勤工作來供給，後者卻是愛瑪始終無法從丈夫身上得到的。夏爾不是不想給，只是他的愛情觀正如其人一般平凡。相對於愛瑪的大膽狂放、熱烈欲望，夏爾的愛情觀保守、平實甚至不解風情，他想要的無非只是一種簡單的居家式情感。
在他第一次的婚姻時---由母親的媒妁之言---夏爾曾有過短暫的幸福錯覺，不過瞬間就被悍妻的歇斯底里磨滅殆盡。髮妻過世後，他哀慟，但似乎只單純地為一個生命的離去而悲傷，甚至只是為了表現一個亡婦之夫該有的難過。短暫的喘息後，夏爾表現出一生中難得的主動追求，順利娶得美麗的愛瑪。夏爾在少了愛管束的年長妻子後得到新生，但他的愛情觀卻依然不變。訂下婚約後，那瞬間迸發的熱情消聲匿跡，他又變回了那個平凡的鄉野醫生。因為對夏爾而言，他最理想的人生已經達到---有份穩定的工作，屬於自己的家，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小孩。白天到處奔波，回到家後靜享天倫。只是此時的夏爾總是粗俗不堪：衣著簡陋卻自認節儉，餐桌上大聲咀嚼、狼吞虎嚥，累了倒頭就睡。且不論愛瑪對愛情有著多麼完美的幻想，誰都不想與這樣的人攜手共度一生吧。
雖然平日的夏爾蠢若木頭，但他確實深愛著愛瑪。他對愛瑪的照顧、疼惜與憐愛，在書中處處可見。每當愛瑪眉頭深鎖、咳嗽喘氣、撫胸嘆氣時，他總是緊張地翻遍醫書，不惜花大把的銀子讓心愛的妻子去做些『有益身心的活動』，甚至大費周章的舉家搬遷，只為讓愛妻換個生活的環境。他真的不懂女人心裡想要什麼，只會不斷地以物質供給表達他的愛意。『夏爾深信他使愛瑪幸福，但對愛瑪而言，夏爾不正像皮帶上密密麻麻的叩釘把她箍得緊緊，讓她喘不過氣。』夏爾的愛吃力不討好，傾家蕩產式的奉獻換來的只是妻子的壓力與兩大頂綠帽。唯一的快樂，也許僅存在於夏爾付出的瞬間而已。身為全知角度的讀者，總是對夏爾的愚蠢感到可笑可憐。但如果我們就是夏爾呢？身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庸俗男人，不懂妻子口中談論的話題，更遑論了解女人，只能用無止盡地奉獻去愛自己身邊的女人。有點可悲，但若真的設身處地，也許我仍然是相同的夏爾。
愛瑪死後，夏爾終於發現她的秘密。如果我們能在故事的進行中告訴夏爾這個秘密，也許他五味雜陳的表情會令人笑不可遏，但此情此景除了心酸還是心酸。不是嗎？一段自以為的婚姻，一段自以為的愛情，他的確是愛著這位美麗的妻子，而且打從心底敬重這位豐富他一生的女人，就連愛瑪死後都不願一窺她的私人信件。沒想到這一切的堅持，從故事的開始到最後全都只是可笑的鬧劇。悲，已經不足以形容夏爾極度痛苦的心情。最後，情敵相見，夏爾講出了全書中最經典的對白。『一切都是命運的錯！』雖然夏爾身為一個徹底被無情的命運操縱的小人物，說起這樣的話一點立場也沒有，但卻是他用自身的生命經驗說出了如此偉大的話語。書中的男男女女，哪一個不是受到命運的擺弄呢？就算是試圖玩弄命運的羅多爾夫，最後仍得正面迎向他的錯誤；就算是試圖改寫命運的愛瑪，最後仍然掉進自己親手創造的泥淖，選擇自盡。生命的旅途中，命運之神總是在最微不足道的地方輕輕地推一把，人格深度、厚度、廣度不夠的小人物們，也只能任憑命運的波浪四處飄蕩。
自始至終，夏爾的角色一直是粗俗不堪、愚魯得可笑，沒有什麼性格的他，在書中的戲份不斷被沖散稀釋。故事的主軸總是繞著愛瑪打轉，他看起來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配角。但若細細思考，夏爾卻是最不可或缺的配角：可以少了任何一個莊稼人，也不減他們世俗自私的性格；可以沒有羅多爾夫或雷昂，也改變不了愛瑪終將毀滅的命運；但若沒有夏爾，故事卻一步也無法進行。直到最後，他用如此震撼的話語為自己下了注解，也為所有的書中人物做了最好的注解。
愛瑪：
年輕的愛瑪進了女子修道學校，成為當時社會少數能讀寫的女子。認字，成為影響她一生最重要的關鍵。雖然身在修道院，但描述浪漫甚至不切實際的愛情小說仍能輾轉傳至這群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們手中。書裡描寫的戀愛、諾言、情人的眼淚與愛人的吻，還有那一個個令她想像奔馳的男人形象，在每個年輕女孩的心中種下一顆種子。修道院神聖的宗教環境不但無法抵擋這些情愛浪漫，反而提供愛瑪一個不受影響的環境〈也無法讓她有機會接觸男性〉，使她不斷地蘊釀心中對愛情的渴望與企盼。需要不斷學習的愛情如果只剩下想像，錯誤的認知及偏執的思想或許是可以預見的。
『她喜愛害病羔羊、利箭穿刺的聖心，還有背負十字架倒在路上的可憐耶穌。為了苦修，她有時試著整天不吃東西，還絞盡腦汁考慮許一個什麼願。』愛瑪幼時生活的環境是平靜的鄉村，所以她追求的是一種刺激的情感，她要的從來就不是『物質』的本身，而是一種追尋的過程與心靈情緒的宣洩。雖然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激情，但愛瑪走得太極端。她試圖以不夠成熟的生命去操縱命運，然而終將被命運所操弄。如此多愁善感，甚至無病呻吟的個性，讓愛瑪不斷地在生活中尋找小說式的情節，試圖讓自己成為故事中可以盡情揮灑感情的女主角。第一次的體驗發生在愛瑪母親過世的日子，她終於有機會扮演那個心中期待許久的小說女主角---盡情的哀傷，寫滿悲痛情思的家信，用母親的頭髮黏貼為畫作悼念。『愛瑪內心深處未免暗自得意，因為蒼白的人生難得有理想，平庸的心靈永遠無法企及的境界，她一下子就達到了。』但別忘了，她要的是『過程』和『情感宣洩』，一旦這樣的情境再也給不了愛瑪任何的刺激，她馬上又討厭現況。愛瑪善變嗎？不！愛瑪的善變正是她的不變。
與修道院格格不入的愛瑪決定返家，但果不其然，隨後就討厭鄉村而懷念起修道院。此時的她無所適從、萬念俱灰，而夏爾的出現恰到好處。『啊！這不就是這些年來朝思暮想的愛情嗎？他的出現不正是我夢寐以求的新生活嗎？』對愛瑪而言，等待許久的翅膀終於有機會展翅。沒想到第一次的飛翔跌得如此之快，面對一個平板庸俗的普通男人，勾不起半點激情笑意遐想，愛瑪怎麼也無法把心中的男人形象與眼前的夏爾疊在一起，現實生活的苦悶與尋求激情的心情不斷拉扯著她。『我這個病』愛瑪說『卻是從結婚後才有的。』她開始幻想，巧遇的機緣可否讓她遇上另一個男人---一個理想中的男人！於是愛瑪的感情生活正式揭開序幕。百般寂寞的愛瑪遇到了見習生雷昂，有格調的服裝，修長的指甲，愛讀書，懂音樂，不管聊到什麼都能有一番見解。這不就是愛瑪曾經幻想過的男人嗎？她想起家裡的夏爾，不由得鄙夷了起來。但這樣不合道德的戀情，兩個人都不敢輕易嚐試，短暫的激情在雷昂到巴黎進修後暫時告終。但此時愛瑪的第一顆種子已經成長茁壯，錯肩而過的愛情讓她不再輕易放棄瞬間即逝的幸福。於是愛瑪的第一個情夫---羅多爾夫正式登場。遊戲愛情的羅多爾夫徹底迷戀了愛瑪，愛瑪也終於體驗到人生第一次戀愛的感覺。她要愛情的約定、愛情的誓言，她要羅多爾夫不斷地向她承諾，甚至要求三人〈還有小白爾特！〉一起私奔。身為情場老手的羅多爾夫難得玩火自焚，倉皇地匆忙逃跑。之後，愛瑪巧遇雷昂，有鑒於當時的錯過，兩人乾柴烈火再也分不開。此時的愛瑪每週固定幽會偷情，為了隱瞞而習慣性地〈甚至是下意識地〉說謊，為了物質享受而無止盡的借貸。她知道一切都有違世俗的倫理道德，卻無法自拔地繼續墮落。雖然在漫長的偷情日子裡，愛瑪也有幾度試圖安分守己的做個包法利夫人，並不斷地以『我守貞潔』告誡自己。但這一切仍是愛瑪在享受自己情境式的模仿。
與其將愛瑪對於物質的追求另外討論，不如將這個原因一同歸結於修道院期間。此時讀的小說不只為她勾勒出男人的形象，更在她心裡塑造了王公貴族富麗堂皇的奢華景象。但這一切都只是想像，直至那次意外的獲邀參加皇家舞會。華麗的建築與裝潢，氣派的氣勢與排場，窮及豪奢，紙醉金迷，丟下了另一顆影響愛瑪命運的種子。舞會裡固然有翩翩風度的子爵，但愛瑪注視的卻是曾經睡過皇后的床的糟老頭公爵。管他相貌如何，這才叫男人啊！回家之後，愛瑪訂閱巴黎的流行雜誌，買了一份巴黎的地圖，用靈巧的手指在紙上街道左迂右迴，一下幻想自己在某家時裝店，一下子又到了某間沙龍。當她抬頭一看，眼前仍是普通的小鎮風光，就不由得煩膩了起來。『越是近在眼前的事物，愛瑪在思想上就越是迴避』於是她對於賣貨郎樂賀的推銷，從拒絕到接受，從當場付清到一張張的期票。愛瑪花了大筆銀子買下虛華無用的奢侈品，為的只是掩蓋住她的眼睛，讓她暫時忘記身邊的現實，讓她得以繼續做著高調奢華的美夢。
福樓拜在書末描寫愛瑪的情景，令人讀來驚心動魄。看著愛瑪到處借貸，然後為了還錢而再度借貸。最後信用破產，走投無路，四顧無親，連最後的一線希望都宣告破滅。猶如越滾越大的雪球卻無力阻擋；又像身陷泥淖卻無力掙扎也無可掙扎。最後愛瑪服了砒霜，選擇死亡。當神父為她抹上聖油時，作者為愛瑪的一生做了完整的評語『先是塗抹曾經貪戀塵世浮華的眼睛；接著是喜歡呼吸愛情芬芳的鼻孔；然後是吐露謊言、為虛榮呻吟、在淫蕩中叫喊的唇；再次塗抹曾在撫慰中興奮陶醉的手；最後是為了滿足慾望而跑得飛快的腳底。』
愛瑪如此自由不羈，大膽狂放地為了自己的欲望而近乎為所欲為。她是壞女人？除了她連累了夏爾與小女兒這件事之外，我覺得愛瑪不是壞，只是她用無知去追尋自己的夢，造成了可怕的結果。愛瑪身處對女性限制重重的時代，敢於突破世俗的藩籬，追求自己的夢想，努力地實現。雖然這樣的看法似乎無視於愛瑪驚世駭俗的行為〈偷情、揮霍、自殺〉，但若我們把角色換成『包法利先生』：一個愛慕虛榮，在妻子與情婦間來去自如，而且得以用自己的姓氏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男人』，我們會怎麼想？說他生活有品味有質感？說他魅力十足？縱使仍有負面的評語，但絕對比世人對於包法利夫人的指責少了許多。為什麼當我們把角色換成男人時，世俗的評價會變得如此不同？男女天生的生理構造就有所不同，從遠古至今的漫長演化，難免造成性別分工，進而有相對上的不平等，所以完全的男女平等其實很難定義也沒有意義。雖然如此，但是我覺得至少在心態上的評價要盡量平等。認為愛瑪是壞女人的這種想法，經由『包法利先生』的例子重新思考後，也許需要不同角度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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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上學期寫的海狼，每個主角的個性強烈且鮮明，他們在書中意圖表達的思想總是直接了當。但這次選擇的包法利夫人，書中角色多元、各異其趣，其中的人物更貼近真實，而真實的人心總是幽微莫測、變化多端，書中提到的問題處理起來不是那麼容易，寫起報告更難以下筆，只能盡力的描述並加以討論。
看完書後，恰巧近日有『包法利夫人們---名媛的美麗與哀愁』的現代戲劇演出，導演將福樓拜筆下的主角一一對應至現代社會的男女百態，將不同時期的愛瑪及雷昂分別以不同演員飾演，更加突顯角色的個性。觀賞時，書與劇相互呼應，兩相對照後再以當今社會加以映證，印象更加深刻；觀賞後，是無限的感嘆及唏噓。福樓拜筆下的包法利夫人仍然一直存在於世上，就算是過了一百五十年後的現在看似女權伸張、男女平等，但依然有無數的包法利夫人在各處暗自哭泣。男人身為包法利夫人背後的推手，又身為劈頭批判包法利夫人的第一人，實在應該有所省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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