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累的腳步,阿梅走向停車場。「查埔人為怎麼怎呢愛采代誌?」輕嘆一聲,發動了機車,離開醫院。一路上,她總是放心不下躺在病床上的勝剛,也害怕回那個曾經被槍擊的家。
胡思亂想的時候,已經到家。門口依舊有警察在站崗,也有里民守著。阿梅強堆起笑,回應幾句並打發里民離開,於是才走進家裡。
中藥材依舊發出熟悉的氣味,阿梅略略安心,這畢竟是熟悉的味道,也是熟悉的家。趁著空檔,她俐落地整理藥櫃及家內。整理到辦公桌時,發現了一個陌生的信封,阿梅狐疑地拿起,沉甸甸的重量讓她很疑惑。打開一看,阿梅忍住尖叫,趕緊打電話給她的老公。
「阿剛,有,有啦!麥安怎?」阿梅不住顫抖地問,咯咯的牙關一直撞擊。
「我就知,恁沒尬警賊講乎?」電話的彼端,勝剛聲音仍一貫冷靜。
「沒,照你ㄟ交代。不過我足驚ㄟ。」阿梅壓低音量,卻已經帶哭聲。「內塊有啥?是不是五塊石頭嘎一張報紙?」「對啊!我真著足驚耶,阮想袜報案」「報啥小?恁想塊麥,伊耶凍有警賊塊顧咱門口,神不知鬼不覺置桌上放批信,恁想伊ㄟ不知恁去報警嗎?免驚,今仔日去阮老爸厝睏,我等一咧打電話尬伊工,先叫阮妹來陪恁。」「真正嘸免報警,阮驚伊ㄟ去病院找你」「驚啥貨!這有警賊顧。恁先嘎鐵門關起來去找阮爸。記ㄟ,袜凍尬阮小妹工,伊一定ㄟ尬拾大人工,你麥凍乎老大人操煩。」
阿梅掛上電話後,馬上奔到樓上臥室,簡單的收拾行李,然後走下樓,等著小姑的到來。她不住的顫抖,然後鼓起勇氣將東西掃入垃圾桶內。
「垃圾桶內的五顆石頭,只有一塊是白色的,其他都是黑色的--這是阮幫會ㄟ印記,伊記尬足清楚ㄟ,只要大夥要行動,攏是用這作暗號。」阿梅一直想著勝剛的交代,但這不是讓她最害怕的地方,她最害怕的,是那張報紙。
那張報紙什麼也沒有寫,只是將「颱風夜受槍擊,警方:毫無頭緒」這斗大的標題,用粗黑紅色簽字筆,一圈又一圈的圍住,而主委的照片裡的眼睛不但被挖空,脖子以上的部分,也是被紅筆一圈又一圈的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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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們去醫院一趟好了。看能不能問出個所以然,我想他會願意配合的」隊長對信璋說。
「那晚上的專案會議?」「檢座說:他還有其他案子,今天先暫停1次,反正也沒進度。」
信璋覺得非常不好意思,正要抱歉幾句,門打開了,同組的警務員進來,淡淡的說:「有線索了,可能跟廟的選舉有關。不過廟的董、監事嘛是攏不講。信璋,你去查廟一方面。」「學長,我要跟隊長去醫院呢!」
警務員一笑:「筆錄叫讚仔去問就好!隊長,是吧!」
隊長唔一聲,表示同意。警務員便交代信璋:「這咧人叫李發,住置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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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住址前往,信璋向開門的女人打過招呼,走了進去。
老人坐在藤椅上,信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還是老人先打破沉默:「阮女人講恁袜問主委ㄟ代誌?」信璋點點頭。老人忽然問:「濱線過去ㄟ故事,恁知某?」,信璋搖搖頭,說不知。
老人說:「阮甲主委ㄟ熟識,是從一次ㄟ廟會暗暝開始。這你問我就對囉!!」然後,老人就跌入了回憶之河。話匣子一開,老人滔滔不絕的長江大河下去,聽的信璋頭昏腦脹。
還要做筆記,不然老鳥問,又被會說不用功,沒有做重點。
說到那次廟會械鬥,老人簡直就停不下來,然後說什麼他、許順益、江明鴻、主委跟伊ㄟ大哥--鄭英齊安怎結拜,又說到大哥的爸爸有多麼威武。
「拜託!都五十幾年了。給我人物關係,還有廟裡面的那些人之間關係怎樣就好了。」信璋滴估著。
老人依舊持續講古,好像連濱線如何被盤古創造出來的都可以說下去。信璋有一搭沒一搭的紀錄,最後忍不住以生硬的台語插嘴:「阿伯,你怎樣進去廟服務ㄟ?」
李發淡淡地說:「海董ㄟ過身之前,甲阮大ㄟ交代乎主委ㄟ爸。後來阮大ㄟ就因為安ㄟ,牽阮入密廟睬代誌。結果,唉!!兄弟殺到比怨仇人還雄。少年耶,義氣講來講去ㄟ就嚥氣」
信璋:「所以你們就拆夥?拆散分開?」「哭么,安嘸是尪阿某,拆啥米散?恁講國語啦!我聽有。」
信璋靦腆一笑:「為了什麼原因,你們兄弟吵架?」老人嘆了口氣:「選舉!!牽涉著真多利純。」信璋想要繼續追問,卻被老人阻擋,老人說:「兄弟一場,伊負大伙,但阮袜當講伊後背話,出賣伊,恁嘸免擱問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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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病房樓梯口,就聽到主委跟他老婆口角,主委連珠炮的質問:「恁來衝小?袜放心啥?我甲己ㄟ項處理。」而阿梅逕自嗚噎的哭著:「阮煩惱恁ㄟ安全。」卻擾來主委的不耐斥責。似乎還有其他女人的聲音,低聲的勸和吧!
隊長與偵查佐慢慢走近病房,卻被眼尖的主委發現。主委朗聲問候:「隊長啊,多謝恁擱過來關心,我身體好真多。」
走進病房,人數比想像的人多,主委夫人收起眼淚,站起來,強笑的請隊長坐,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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