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畢業很久的學生,因為一個朋友的自殺而陷入低潮.
自殺,其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對於自殺的當事人來說,他其實放棄了人生更多美麗的風景,只因為忍受不住路途當中的辛苦.對於自殺者的親友來說,這樣的別離是完全沒有預警,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創傷,猶如921地震時候,許多驟失摯親的人的反應一般.
我有些朋友,認為死者為大,所以不做任何的討論.認為在這個關頭,任何的討論都是對死者以及死者家屬的傷害,這樣的說法我也同意.但是,死者自殺的做法,在這個時候也嚴重的傷害以及影響到社會上其他的人.
所以,除了尊重死者,不做個案的詳細討論以外,我認為,還是應該做對於自殺這件事情客觀的討論,以及主觀的感情上面的分享.因為,這個社會是為了活著的人而存在的!
希望曾經在生命旅程中與我結伴同遊過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對自己足夠的相信,也相信自己身邊,有著更多深愛自己的人...........
看到一篇很有感情的文章,採集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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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你們毫不在意地說起了自殺……
【霍荊棘】
許多人相信,自殺而死的人將被困在某個時空當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反覆著自殺時的動作,反覆著反反覆覆的痛楚,直至「解脫」。
那就是你們的歷程,你們的路,你們的道,我無權干預,無權過問。
因此,看見你們討論死亡,我想說些什麼卻又打住,我想使些眼神卻又按耐住,我想斥責卻又發現自己並無適當的立場,於是我只能兀自生起悶氣,氣得飽鼓鼓的,鼓得飽脹脹的。孩子……
你們知道自己四肢健全地活著,是個幸福的存在嗎?
或許這樣的論調說出來後,你們會毫不客氣地對我嗤之以鼻,「唉啊,老師都嘛這麼說」,然後你們會對我這麼說,以輕佻的態度,以不信任的口吻。這是我的猜測,因為我也這麼走過。
那個夏日,我的身體發冰,電話鈴響後母親吆喝我聽電話,她沒看我一眼。
在接聽電話之前我確信自己看見光,模糊的意識清楚地感受到肉體的冰冷,眼前除了光還是光,我在一片大光中泅泳,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自己生前並不曾學會游泳。但那真的是游泳嗎?真的只是單純的游泳嗎?似乎不然。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輕,好輕,呼吸平緩了,時空頓時開闊在面前,我只看得到光。然後,電話鈴聲響起。
掛下電話後,我又躲進房裡,忽然一陣反胃,嘩啦啦開始嘔吐。
剛開始的嘔吐是白色的泡沫,當我發現自己像條魚吐出泡沫時,我也發現了自己覺得很冷,全身冒著冷汗,胃袋勇敢地打著顫抖,哆嗦哆嗦哆嗦,那時候除了這一個動作,我別無選擇。沖走一遍又一遍穢物,直至最後我索性就坐在馬桶旁邊,無力地靠著。一想到母親的冷漠,忽然有種「啊,就是這樣子了」的感慨。
如果說,我們每一個動作都是有意義的……
那麼,我渴望的,究竟是什麼?在吞下藥的那一刻前,我的心中只有滿滿的恨意。真可怕,當初的爭執早已不復印象,然而我卻記得我是懷著恨意吞下那些藥丸的。
許多人相信,自殺而死的人將被困在某個時空當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反覆著自殺時的動作,反覆著反反覆覆的痛楚,直至「解脫」。如果這是真的,如果當初我沒醒過來,是否我就這麼反覆著恨意地吞藥?一次又一次,直至我解脫?我真能解脫嗎?我有解脫的那一天嗎?我要的,我希望的,究竟是什麼呢?
一個老婦孤伶地坐在空盪的房子裡,仰頭望天花板,我的身影在其中……
我所想要的,莫過於是個單純的肯定;我所希求的,平凡大於不平凡。我常想,假使母親是懂得愛人的,那該有多好?我常想,假使母親別那麼不留情面地傷害人,那該有多好?我常想,假使母親別如此愛慕虛榮,那該有多好?我常想,假使母親能信任我多一點,那該有多好?這些念頭在我看見藥瓶時一閃而過,最後在「如果我死了,你就知道珍惜我了吧?」停格,於是我扭開了藥瓶。一仰而盡。
不是不害怕,而是由於自己綁住了自己的退路才覺得無路可退。
坐在馬桶邊的嘔吐,讓我發現了父親的白髮,我從不知道他有那麼多白髮。那天,他就站在門邊看著唇色慘白的我似乎沒有止盡地嘔吐。我不敢說下午我試著殺了自己。因為那是失敗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若他知道我的失敗,鐵定是急切的責備。這樣的責備將會是可怕的,母親可能就此被迫與我分離。我能這麼做嗎?當我看著母親坐在客廳裡毫無痛癢地按著電視遙控器時,雖然心寒,但也無所謂了。「啊,就是這樣子了。」,是的,就是這樣子了。面對這樣的生命,我掙扎,我悲觀,我抗拒,最後我只得選擇「接受」。再多的掙扎、悲觀與抗拒,都無法改變這些事實。「那就接受吧!」我想,看著坐在客廳看電視、一副事不關己的母親,再看著焦急的父親,我這麼想。接著,忽然一股釋然湧上。接著,我發現自己能夠笑了。接著,我發現自己在人眼裡變得冷靜了。
如果說,這是你們必須研習的學分課程
今天晚上,我看見你們討論死亡,字詞之間不帶一點認真嚴謹的精神,完全的戲謔,完全的不在意,完全的瀟灑及毫無牽掛(?)我看著你們說,「放榜那一天跳樓吧」,這類的句子;看著你們說,「死會帶給生的人痛苦」,這類的句子,很想說些什麼,比如「你們知道自己四肢健全地活著,是很幸福的嗎?」之類的。但是,我終究沒說。不是說不出口,而是想到:如果,這是你們必須經歷的?
人生?
人,雖然強韌,但總歸來說是脆弱的,而正由於脆弱,因此更會思考生或死等等問題。你們的人生由父母賦予,社會灌養,自己伸展,人生問題的答案,也該由你們自己去解決。或許會思考很久,也或許永遠得不到答案,更或許你們採納的答案並非自己的心甘情願......。但誰在意呢?誰在意又重要嗎?只要記得抓住自己的生命,一個更貼近真樸的答案終究會出現。不是嗎?
屆時,你會更歡喜自己還是一個人。
【2004/08/17 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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