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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童日記 Le Grand Cahier (János Szász, Hungary/Germany/Austria/France, 2013)

雅歌塔克里斯多夫 （Agota Kristof，1935-2011） 的《惡童日記》（Le Grand Cahier，1986） 早已成為享譽世界的名著，但直到出版將近30年後，才由匈牙利導演亞諾斯薩茲（János Szász） 爭取到搬上大銀幕的榮幸，讓全球無數書迷和從未拜讀過的觀眾，能透過忠於原著的具體影像，感受克里斯多夫筆下的殘酷與震撼。

一對雙胞胎兄弟被父母決定由母親帶到鄉下外婆的家中，以躲避戰爭的侵襲。但已與母親其斷絕來往許久的外婆為人殘暴刻薄、難以相處，咬緊牙關待了下來的兄弟，開始轉變自我心境，好適應這個與在家中的溫暖關愛截然不同的冷酷困境。有輕度智障的鄰居少女、強勢借住的德國軍官、被兩兄弟吸引的送牛奶女孩，都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了一個黑暗的時代，以及為求生存不擇手段的人性之中。

原籍匈牙利，但因政治迫害而舉家流亡瑞士的克里斯多夫，不僅透過本書重塑她與哥哥經歷過二次世界大戰的悲慘童年回憶，也傳遞她對家鄉的無限思念，更為了撰寫本書苦學法文，以爭取這個故事得以被世人看見。但出版過後 20 多年間，儘管各個片商積極邀她授權將其改編成電影，但她從未答應。直到來自匈牙利的薩茲出現，讓她感到終於足以讓這個私人故事在大銀幕上「認祖歸宗」，並如命中注定般地，在她逝世前能夠看見並參與電影版的製作。

薩茲根據原著，塑造了一個十分晦暗的世界，一座看似沒有希望的小城鎮，除了邀得以《白色緞帶》（The White Ribbon，2009） 入圍奧斯卡的攝影師克里斯汀貝格（Christian Berger） 精準營造戰時沉浮不定且危機四伏的氛圍，也運用低沉而淒美的配樂，來襯托這個故事的戲劇性，兩者營造出的效果，也令人感到非常寫實。鄰家少女疑似受到鎮上神父利誘性侵；必須藏在櫃中的德國同志軍官對兩兄弟年輕軀體的追憶與渴望；送牛奶的女孩被同化為憎恨猶太人的多數份子；背叛國家並出軌的母親不惜先拋下兩兒子，以確保自己的生存並維持原本優渥的生活；突然逃離戰場前來造訪的父親，寧願保全自己的自由，也不願為了保衛親骨肉而留下；原本最不可相處的外婆，最終反而和兩兄弟成為彼此的唯一依靠。人性不堪一擊的脆弱再次被深刻描繪，雖然其中許多人際關係的描述看來都相當難以置信，但同樣的悲慘，甚至一模一樣的情況，未嘗不無時無刻存在於現今世界的各個角落中。

雖看似以二次世界大戰的東歐為背景，這部無明確地域、角色也都沒有人名的《惡童日記》，其實是一則跨越時代的普世人性寓言。雖然片中或許有更多可以深入挖掘的部分，能讓整部影片更加抨擊人心，但薩茲將其所有的影像素材，透過明快精確的電影語言，精彩地將故事中令人憐憫的失落純真，以及戰勝逆境的大快人心，呈現在一幕幕驚心動魄又扣人心弦的影像之中。《惡童日記》帶領觀眾重新經歷了人性發掘及轉變的歷程，並令人深思：究竟，人類為了生存能夠泯滅多少良心，犧牲多少自我。

本文同步刊載於放映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