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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3-30 09:16:00| 人氣16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遲暮餘暉系列小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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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輝煌伯拍拍沾在衣服上的落葉,拄著拐杖立起身,他環顧四周,這座城市正逐漸被暮色包圍。今天,他在公園已經呆了夠久的時間,從下午三點不到就來了,他看看手錶都已經六點過一刻了,真是光陰似箭「咻!」的一聲,就飛走了一整個下午。
 不,豈僅只一個下午,一整個人生就如此快速的「咻!」走了。輝煌伯感嘆時光之易逝,記憶裡彷彿自己還是壯盛之年,如今卻已垂垂老矣!
 輝煌伯,人如其名,在人生歷程中,有著輝煌的過去。當然,他也一如常人:難免遭逢波折。
 不堪回首啊!輝煌伯頓了頓手中拐杖,像要抖落過去不愉快的記憶;又像是有無數的不甘願。
 公園裡散步的人個個都準備回家享受天倫之樂,只剩輝煌伯抬動蹣跚的步履,他,想回家,卻又一時想不起回家的路怎麼走。
 這裡是輝煌伯大兒子居住的城市,自從老伴去世後,輝煌伯就被接到城市來居住,雖說他有千千萬萬個不情願,卻也抵不住現實環境的壓力,年歲已高的輝煌伯一個人獨居於南部偏遠地區靠海的村落,說甚麼也讓他的後輩子孫們不放心。
 然而,那個靠海的村落,雖然小小的,看起來有點落後偏僻,卻是他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離開了那塊給他生命﹔給他養份﹔給他快樂的土地,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存活多久。
 因此,在他心目中那兒是他永遠的家,這裡,只是他暫時歇腳之處。
 輝煌伯抬頭看看周遭,四處水泥築成的高樓大廈,好似一座監獄,將他團團圍住,讓他幾乎有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突然,他好想念老家,他舉頭四望,觸目所及皆是陌生的環境,哪像故鄉的熟悉,那兒有他的親人,有他熟悉的泥土香味,還有老伴長眠的塚埔,從前在家鄉,一個人感到孤單無助又找不到人說話時,通常都會獨自跑到老伴墳頭坐上老半天,面對寂寂青塚,訴說心中苦悶,即便是從頭至尾都是他一人喃喃自語,卻也覺得舒暢,結髮一甲子,老伴向來都是他的垃圾桶,未料如今天各一方了,還要如此折騰她,自從這樣的念頭興起,輝煌伯就很少到老伴身邊訴苦。
 如今,身在異鄉,有無盡的苦悶無從訴說,又讓他深刻憶念起埋骨家鄉的老伴。
 「你喲!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喲!飼子成材;老來康健,還一天到晚喊苦,那村裡那些無依無靠的老人怎麼辦?」
 每次當他把內心深處的感受,向老同年阿來說起時,阿來伯總要這樣叼念他幾句。在阿來伯甚至全村人眼裡,曾經當選過全縣模範父親的輝煌伯,可說是福祿雙全的長者,受到村人的尊敬。
 只要想到這一層,輝煌伯便覺得自己沒有白活這一世人。
 公園裡,稀稀落落的人來人往,在輝煌伯眼前晃過來晃過去。
 天黑了,應該要回家了,他想。
 輝煌伯的柺杖「叩!」「叩!」「叩」的親吻人行道上的紅地磚,舉目四探,此時的水泥叢林已然披上一層黑色的布幔,神秘的一片黯黑,讓輝煌伯如墬入無邊的空茫。
 自從老伴駕鶴西歸後,那份說不出理由的空茫,就如影隨形的緊追不捨。
 雖然,如今身在都市不愁吃穿,身為醫生的兒子,也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自己的健康,他總是覺得自己還是缺少那麼一點點。也許自己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吧?輝煌伯舉目四望,終於認清了回家的路,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移動不怎麼情願的腳步。
 柺杖「叩!」、「叩!」、「叩」所發出清脆的聲響,雖然被淹沒在車水馬龍的市廛洪流裡,但,仍然引領著輝煌伯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

台長: 陌上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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