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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學會抽煙了。「學抽煙」這件事，我只是證明了我可以，但對我來說似乎不代表任何重大意義，也不代表著我以後會抽煙。這和我學會喝酒一樣，沒太大意義。就如同我們在面對我們的生活一樣，很多時候沒有變化，但並不代表著不能或害怕變化。

很快，我將要結束人生的這一個階段，要面對的另一個完全不確定的未來。或許說，走完了這一個不確定，又要踏入另一個不確定。原本，人生就是在不確定的歷程中探險、摸索，在極度的不安全的氛圍裡成長、茁壯。

最近連上來了一位菜鳥，剛開始會特別注意他，是因為他未婚，但有一個小孩，剛到部的第一天寫基本資料時就在上面寫打油詩，加上他老是心不在焉，常常出錯，搞得全連的士官和老兵都想定他。後來知道他是位有六年病史的躁鬱症患者，原本我就是連上的輔導老師，現在又變成了躁鬱症專家。上星期他主動的來找我談他的狀況，我發現他談話內容言不及義，眼神渙散，是很典型的躁鬱症患者，加上他談到每晚都失眠，致使白天的精神狀態很不好，這時我才驚覺他已然陷入輕躁期。我允諾他有問題時可以儘管找我談，並希望他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失眠的問題。不料，他隔天就被派去台南受訓。臨走前，他一直問我：「學長，受訓會不會很硬？」我只是試著安撫他。我是希望他能不去就不去，畢竟那裡又是一個新的環境，但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我想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當他要走之前，有兩位班長對他的談話，一個對他說：「加油喔！」而另一個還是志願役的班長卻對他說：「我想你一個星期就會回來了啦！」言下之意是他絕對無法勝任。我聽了很心寒，也感到相當不齒。

受到全世界矚目的電影「美麗境界」中的主人翁，數學家約翰納許是個精神分裂病患，相較之下，同為常見精神疾病的躁鬱症是治療效果極佳的情感性精神病。但社會有太多誤解和冷漠，缺乏愛心和包容。「美麗境界」的英文片名是「A Beautiful Mind」，一顆美麗又敏感的心靈，用來形容納許十分恰當，相對的，用來形容精神疾病患者也同樣恰當，因為他們單純又受傷的心靈裡，包含了比我們正常人更多的善良和愛。

我已經收集了很多資料，實際上我已經送了一本畢業製作給輔仔。希望這些資料可以給缺乏精神醫學觀念的軍中，對躁鬱症有更多的認知。從根本做起才是必要的，否則我退伍之後，這些言語粗暴，觀念無知的士官幹部們將怎麼對待這位已經去受訓的弟兄呢？

昨天乾媽打電話來，談到我終於要退伍了，欠國家的兩年債也要還完了。我忽然覺得，兩年真的很快，以前學長在退伍感言時常常都說，當兵很快，但我們常在下面說：「幹！學長你在唬濫！」我想，等我這樣說的時候，下面的學弟也會說：「幹！學長你在唬濫！」但我真的覺得，兩年給了我很多很多的成長和歷練，也認識到許多朋友，更在許多人身上見到自己更多的無知與無明，這兩年，是用一輩子也換不到的。

「偶爾，我體會到自己像一束常動的水流。這些水流，像一個人生命中的各項主題，在清醒時刻流動著，它們可能不合常理，可能格格不入，但至少他們流動不居，有其時，有其地，形成林林總總奇怪的結合在運動。這是一種自由。我生命裡有這麼多不和諧音，以學會偏愛不要那麼處處人地皆宜，寧取格格不入。」--愛德華‧薩伊德《鄉關何處》，薩伊德如是想，我心也有戚戚焉。

letter 02’03’20 10:40a.m.
p.s.圖是丁文琪KIKI，我蠻喜歡的，卡哇伊ㄋ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