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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謹以此文，祭悼外公在天之靈


11月20號，所有人陪著外公，走完他人生的最後一段路。心裡面有很多很多的不捨，很多很多的難過。

星期五和老媽老弟到了員林，很明顯的感受到老媽的情緒在緊繃著，焦急不安。一回到家，我們一起到外公的靈堂前跟他上香，告訴他我們回來了。老媽的情緒終於崩潰，在靈前泣不成聲。我忍著情緒，攙扶著她進屋子。女兒們請來的孝女，開始要從靈柩前哭到靈堂。老媽和阿姨們，跟著在地上跪爬著哭著，孝女的聲音很大，但我只聽到老媽和阿姨們的哭聲。

我握著外婆的手，陪她一起坐在屋子外，她跟我說：「阿媽沒有阿公呀！以後剩我一個人了」，她窩在我肩上哭了，我也哭了。

隔天一早，所有人起床準備。從家祭、公祭、出殯、做七、一直到燒庫銀。整個一是持續了十多個小時，大家疲累卻沒有人偷懶，大家都明白這是我們能盡的最後一點力，從今爾後，我們再也沒有一個長者，可以讓我們尊敬。

外公其實真的很幸福。十幾年前，因為鼻咽癌住院，奇蹟似的復原後，除了檳榔菸之外，其他食物皆不忌口。不像外婆，長年來因為糖尿病的折磨，很多東西都不能吃。他常常會小酌一兩杯，肚子餓了就去隔壁買碗麵回來吃。我如果回去，他胃口特別好，他知道我喜歡吃肉圓，會叫表弟去隔壁端回來，和我一起吃。

他喜歡跟我說他日據時代的事情，或者說說他以前當調人的見聞。最近幾年，不知道他是不是意識到自己老了，總是愛哭。每每回去和他聊天，他總和外婆兩個人，一直聊老爸，聊著聊著，就和外婆兩個人哭了起來。我心很酸，因為我知道老爸十三歲後就沒有了父母，所以外公外婆等於是他自己的父母。因為我知道，外公雖然重男輕女，但老媽卻是他最疼愛的女兒，所以他很不捨老媽獨自把我們養大。因為我知道，他偏愛我跟老弟，每次回去，他總會偷偷塞個一兩仟給我們。上次回去，外婆趁外公睡覺時塞錢給我，隔天外公知道了很生氣，眼眶濕濕的罵外婆，怎麼可以沒跟他說自己偷偷拿給我。所以他叫我到他的房間，塞錢給我，握著我的手跟我說，和老弟要常回去看他，不然他怕再也看不到我們了。

從老爸走後，到我上幼稚園大班前，三合院還沒改建成現在的樓房，我和老弟一直都是住在外公家，有段時間我們都跟外公外婆睡。小時候，我很討厭外婆，因為她總會罵我們，總會約束我們兄弟還有表妹，所以我喜歡在外公身邊。我常陪他看京劇，聽他講故事，和他一起吃小魚乾炸肉脯，和他一起上廟裡去看小烏龜。我印象中，那個三合院是我童年的回憶，也是每年過年的期待。

那是我的童年。

開始唸書後，回去的時間越來越少，從一年好幾次，變成一年一次。漸漸，外公老了，我一直不太記得他有多老，只知道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時間，越來越多。原本，我和他會搶電視，他愛看摔跤頻道和台語鄉土劇，我每次總會轉台，他看了無聊沒意思會向我抗議。漸漸，他不跟我搶電視，他只是和外婆兩個人默默坐在沙發上，泡茶給我喝，然後打瞌睡。原本，他是大男人，是家庭的支柱，漸漸，他開始感性，動不動就像個小朋友般愛哭掉眼淚。我知道，他老了，只是沒想過他有多老。

阿姨說，外公真的很幸福，比外婆先走了一步。八十七的高齡，在睡夢中走向人生的終點。沒有病痛，也只是小感冒在床上躺了五天。才剛剛和外婆一起接受表揚，結婚六十年。老媽還說，那天頒獎，外公的精神還特別好，吃得也特別多。

外婆說，外公在臥床的這五天內，反覆的跟她說著，這輩子沒有欠人家什麼，所以該還的都還清了。也反覆的跟她說，我和老弟怎麼都不回去讓他們看看。我知道，外公已經做好準備了。

外公，家祭的那天，當法師在舉行招魂儀式的時候，所有子孫都跪在靈前。大家都知道，您去做仙了，請您務必，保佑您的子子孫孫，都能平安幸福。

那天，我彷彿看到，外公輕搖衣擺，轉頭向我們揮一揮手…


p.s.書寫此文，讓我身心俱疲，每每憶及，往往悲不自抑。但我想，將所有的悲傷留在這裡便可。藉由書寫此文，我希望把情緒做一個整理，雖然過程中幾度哭紅了眼，但走過這段情緒，才能放下。本想寫篇祭文，但這個情緒實在不適合。如果這段期間帶給大家一些情緒，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