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大早就不對勁。
特別的...安靜...。
我對著鏡子帶耳環，他從身後抱住我，頭靠在我肩膀。
我反身捧起他的臉，思索著他憂鬱的原因。
「怎麼了？不舒服嗎？要請假一天嗎？」我問。
他搖搖頭，把我的手拉下環住他的腰，緊緊的擁著我。
「怎麼啦？心情不好嗎？」我偷偷瞄著時鐘。再不出門要遲到了。
「沒事。」他的聲音悶悶的。他放開我，走回房間拿領帶。
我拎起公事包，在玄關穿鞋子。唉！高跟鞋...
「今天幾號？」他也來穿鞋子，卻突然問著。
「2號，10月2號。」我開門要出去，卻被他攔住。
他一定有話想說。不管遲到，我背靠著門，穩下心聽他說。
「明天...是什麼日子？」嗯...帶點渴望的感覺。明天？
「公司主管們要簡報。」不然呢？想不起來...
他眼裡的哀怨又多了。天啊！明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明天...是我生日...」好悲哀的語調，我心漏跳了一拍。
「呃...對不起...」糟糕！我竟然忘了！
「呼...」他坐在鞋櫃上，很疲憊的吐了口氣。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我坐在他身邊，為自己的糊塗道歉。
「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妳只是...太忙了...」他平穩的語氣打斷我無意義的懺悔。
「呼...」他抬起頭，看著玄關的燈。
「妳知道嗎？這是妳第三次忘了我的生日...」
「對...」他掩住我的話，溫柔的說：「讓我說完，好嗎？」
「我們在一起...三年多了...。生活的很幸福，真的！妳讓我脫離了一個人的孤獨，愛上妳是很棒很棒的事...」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交握的手，緩緩的說著。
「一切都很好，很完美...我很愛妳，不想失去妳...」他突然抱住我，頭埋在我的頸間。
我放開公事包，緊緊抱住他。有事情要發生了。
「可是...我覺得...妳不是那麼愛我的...」模糊不清的聲音，我卻聽清楚了，他的痛苦與掙扎。
「我愛你...真的很愛你...」眼眶發紅發熱了...
「妳並不需要我，更甚者...我是多餘的...妨礙到妳...」他哭了...
「你不是...不是多餘的...我愛你呀！很愛很愛你的...」我也掉淚了。
他鬆開手，抹去臉上的淚，「別哭...我不喜歡妳哭...」
我只是低著頭，滾燙的淚停不下。
他扶著我的肩膀，抬起我的頭，吻我。
火熱的吻，我努力的回應他，像想彌補什麼似的。
他眷戀的結束這個吻，粗糙的姆指撫去我的淚水。
「我們...分手吧...」他低啞的聲音，明顯的痛苦。
我呆住。一時，無法理解『分手』的意義。
「分手。妳可以去追妳的夢，不必考慮到我。」他...很認真...
「分手...」我低下頭，看著他緊握著我的手，喃喃地重覆...分手...
「好嗎？我不想再牽累妳...」
我捂住他的唇，「現在，換我說。」
我放開他，脫下高跟鞋，提起公事包往屋內走。
「喂？麗敏，幫我們請假，今天和明天...沒什麼，沒事...好，謝謝。」我撥了電話，請同事幫忙請假。
他也進來了，坐在沙發上，靜靜凝視著我。
「你說...要分手...我同意...」我平靜的說著。
他不敢相信似的睜大眼。
「但是，你提出的理由，我不能認同。所以...再一天；明天過完，我就走，好嗎？」
房子是他的，我只是付房租的房客。雖然搬來第二個禮拜，我們就同房了。
他默默的點點頭。
「好。我先去收拾東西。」我非常、非常平靜的走回房間。
關上房門，淚水決堤。
緊咬著下唇，我倔強的不哭出聲音。
挫折感好重，我以為我已經做到好情人了。不無理取鬧，不用哭來牽制他；不會要他陪我逛街，不會要他拿錢養我；給他自由的空間，不追查他的行蹤；下廚煮飯，讓他有家的感覺...。
卻因為...我的熱衷於工作，忘了他的生日...我失去了一段很棒的感情...
換下整齊的灰色套裝，穿上T恤與牛仔褲。我擦乾淚水，至少...最後讓我陪他過生日...。
他出門了。我坐在他剛剛坐的沙發，想像我在說那些話時，他在想什麼？
是鬆了一口氣嗎？
我搖搖頭。不想了。抓起車鑰匙。
明天，讓他過個快樂的生日。
他還沒回來。
晚上7：30。
我趴在餐桌上，看著玉米濃湯騰騰向上的熱氣。才剛熱好的。
去那裡了？我把已經冷掉的菜送進微波爐。
真像丈夫外遇不回家的黃臉婆呢。我嘲笑著自己。
冰箱裡一堆菜，明天找多一些人來吧！
拿起電話，我開始連絡著他的朋友。
人不多，大概5個人吧。他也滿孤僻的呢，我們真像。
順便，借朋友的房子住個幾天。不然，沒地方去了。
回房間，繼續收著我的衣物。
晚上9：00。
我把冰冷的菜餚用保鮮膜封好，擺進冰箱。
還沒回來。他會吃外面的餐廳吧？雖然他說他討厭外面的食物...。
「叮咚！」誰？會按門鈴的不是他。這是他家。
「嘿！別放他一個人在外面喝酒！吵架也不是這樣吧？！他醉的一蹋糊塗，還堅持要開車回來...」阿甘扶著爛醉的他，嘮嘮叨叨的幫我送他回房。
阿甘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忙碌的擰毛巾幫他擦擦身體，換上乾淨衣服，讓他好睡一點。
送阿甘走的時候，他說：「我沒看過他這樣子，絕望、頹廢...好好照顧他。」
坐在床邊，拉起他的手貼近我的臉。他看起來好累，不只身體累了，連心也累了。
是我造成的嗎？我仍然能讓他的情緒波動...他在乎我...是吧？
拉起薄被，我窩進被子裡。一如往常的習慣：抱著他。他身上有種特殊的味道，讓人很安心，不自覺的迷戀那味道。
貼在他胸膛，數著他略快的心跳，嗅著混著酒味的他的味道。眼淚醉的，快要掉下來了。
還能有幾次？這樣抱著他...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
用力抱緊他。最後一次，讓我在他懷裡睡去...
○○○○○○○○○○○○○○○○○○○○○○○○○○○○○○○○
徹夜未眠。我看著鏡裡，微微的黑眼圈。
想著以前的點點滴滴，想著他的笑容，想著他的怒氣，想著他的快樂，想著他的哀傷，想著他說的那句：我愛妳。
淚痕乾了又濕。
恐懼佔據我的心。整夜，我緊緊的抱著他。怕一鬆手，他就不見了。雖然，過了今天，他就要走了...。
他還在睡。昨天真的累壞了他。
桌上擺著他的早餐，雙層鮪魚土司夾蛋，一杯巧克力牛奶。
習慣幫他做早餐了。以後，要做給誰吃？我怔怔的看著土司發呆。
浴室傳來水聲。他起床了。
床邊的行李箱，他看見了吧？莫名其妙的想起這個。
我趴在餐桌上，瞇著眼，看著模糊的一切。
他走進餐廳，略微遲疑後，摸摸我的頭髮，低啞的說：「早安。」
我拉下他的手，淡淡的笑笑。「早安。」
今天一天，我們沒地方去。只能待在家裡。
他吃完早餐，彷彿還是很累的，又回房去睡了。
我蜷縮在沙發上，不知道做什麼好。
最後，我決定回房間。
他蓋著薄被，沉沉的睡著。
我鑽進被子，像無尾熊一樣的抱他。他被吵醒了。
他有點詫異，肌肉僵硬了一下。然後他拂弄著我的髮，我挪動身體，和他平視。
他的眼睛，一樣的漂亮，浮動著複雜的情緒。
不能抑制的，我輕輕吻著他的唇。他的手收緊，把我們緊緊密合，熱切的吻我。
我們明明就這樣愛著對方，為什麼還要分開？
這是我被情慾沖昏頭前，最後清醒的想法。
晚上7：30。
我們沉默的坐在餐廳，面對一桌子的菜，等他的朋友們來。
他在知道我要幫他過生日後，深沉不可理解的眼神一直凝視著我。
不可思議，是吧？！還是他覺得我在做一件很沒意義的事？
我也覺得如此。
阿甘他們來了，拎著一包包的禮物。冰凍的空氣，霎時沸騰起來。
阿甘吃著我做的菜，一邊打鬧著問他：「什麼時候才把人家娶回來啊？手腳 再不快，我要不客氣了喔！嘿嘿！我可是哈很久了唷！」其他人一起起哄。
他一貫溫和的笑，不回答他們的問題。
我也只能陪笑，幫他們添加果汁。
他們都不知道，我們已經決定分手了。
杯盤狼藉後，我們移師到客廳。阿甘拿出他特地帶來的KTV設備，說要壽星獻唱。他推拒不了，唱了一首「信徒」。
我的眼淚，差一點決堤。
我不知道，是為了他低沉的嗓音完美的唱出歌詞的情感，還是因為他看著我的深邃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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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吃啊，聊啊，鬧啊的，吵到11點13分，才把他們全都送走。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把東西收拾好，已經11點38分了。
他拿垃圾出去丟了。現在該走了。
從房間拿出行李箱，我站在門口，緩緩的環視一切擺設。
晚上11：44。
我把房子的鑰匙留在桌上，突然想起牙刷忘了拿。
再從浴室出來，正好看見他站在門口。
晚上11：46。
「忘了拿牙刷。」我舉高牙刷給他看。然後把它丟進箱子。
「我馬上走。」我拉著行李箱，往大門走去。
他擋在門前，沒打算讓開的樣子。
我不解的看著他。
他拉我坐在鞋櫃上。
「東西都收好了？」他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嗯。」
「妳杯子沒帶。」
「呃？我想留著你可以用。」
「妳買的棉被沒拿。」
「你冬天可以蓋。」
「妳的毛巾呢？」
「你可以把它當成抹布用。」
「妳的大衣沒收到。」
「那是你給我的。」
「妳的鴨舌帽沒帶。」
「那也是你的。」
他就是為了講這些嗎？
晚上11：57。
他看著我。
「意思是，我的妳都留下來了？」
「可以這麼說。」
「那麼...」他深呼吸。
「妳也該留下來。」
「...什麼？」不知道是眼淚比較快？還是氣他的情緒比較快？
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妳都留下來了；妳是我的，也不能帶走。」
我還不能反應過來，他已經抱住我了。
「對不起...我說了那種混話...對不起...對不起...」
他哭了。我也掉著淚水。
「這...真的...不是好笑的笑話...」我哽咽的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好愛好愛妳...」
「我...也真的...好愛好愛你...」
結果？牙刷又放回浴室，和他的牙刷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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