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話....
◎認識導演的第一天他突然哭了
【練習曲】陳懷恩
有些事,現在不做,就永遠不會做了!
這是一個年輕人
騎著單車、背著吉他環島的故事。
大家都說陳懷恩導演是個很會說故事的人,那我也要用自己的故事來描述他,這不只是一個關於導演、關於電影的故事,它是一個關於台灣、關於人的故事。
今年過年的時候,突然接到同學的電話,說有一部叫「練習曲」的國片舉辦行銷比賽,想找人組隊參加,國片行銷比賽?感覺很有趣那就來試試看吧,於是開學後每天中午大家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討論可以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宣傳電影?就這樣腦力激盪的過了一個多星期,沒想到有天突然接到活動停辦的通知,所以這個故事就結束了?可是我不想這樣結束,因為我們的點子真的很棒,至少我是這麼相信的,所以我們還是將企劃書寄過去了,意外的得到對方的認同,雖然因為上映時間緊迫的關係,構想無法執行,但還是希望我們可以來看試片,說不定我們這些毛頭小子可以提出一些古靈精怪的點子。
試映會訂在因為鋒面來襲,整個台北市濕濕冷冷的星期五中午,地點是華納電影公司,門口還擺著三百壯士的大型背板,電影還沒開始,我趕緊先去上個廁所,一會兒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身穿棗紅色的蘇格蘭毛背心,頭上帶著土黃色棒球帽,這不就是導演陳懷恩的標準制服嗎?我趕緊打聲招呼,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們沒說什麼話,電影也在我走出廁所後開始放映。
畫面從台東太麻里的晴朗陽光照射出來,男主角的腳踏車載著我,欣賞台灣一千多公里海岸線上沿途的風光,曾經去過的地方感到親切,不曾見識過的美麗景色令我驚呼:「台灣還有這樣的地方?」基隆北火電廠、平浪橋頭的天地一沙鷗,拍攝相同的台灣景色,但就是與一般觀光選導短片不同,因為每個鏡頭都看得到導演的嘴巴在那說話,用雲朵、水泥橋、火車、到海邊的小石子,螢幕中的每個元素都可以是導演明放暗藏的傳聲筒。一個環島的車輪圓圈串起十二個故事做成的珠子,台11線的單車騎士、漢本車站的立陶宛女孩、苗栗的阿公家…友情、愛情、親情在馬路上演, 我深信這些故事真實存在的可能性,因為這樣的經驗與我自己是如此的相似,還是該說人雖分有你我,但情感卻是同樣的真切,所以,才會這麼動人。看見片中主角的阿公跪在媽祖神轎前,虔誠的替孫子祈求平安,我不會去判斷這是不是我的爺爺,只感覺到自己和片中的主角一樣,眼淚在眼眶打轉,因為感動上頭不需要填寫收信人的名字,它會用共鳴的方式來傳遞。
電影結束後,因為要錄製導演和劇中演員對【練習曲】的訪談花絮,需要一個負責問問題,在場的全是每天朝夕相處的導演、製片、演員、工作人員們,如果要「明知故問」似乎顯得做作,於是這發問的角色意外的落到我身上!相信很多人在剛看完電影的時候,一定有很想把導演抓來,將影片中所有的疑問直接問個清楚的衝動,但可惜電影院只賣電影票不賣電影導演,只好趕緊回家上網看影評,但仍不保證找得到答案,像這樣導演直接坐在面前,盡情提問的機會竟然發生在我身上!於是,我和導演的旅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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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為什麼男主角要從台東逆時鐘環島呢?
騎單車環島是趟旅程,也像是人生的一趟旅程,從台東出發逆時鐘繞台灣一圈,對我來說這旅程是不能倒過來的,你想想看,如果從台東出發,你會先騎在東海岸一片寬敞的沿海公路,往右一望就是大海,在晴朗的天氣下是很舒服的,就好像人年輕的時候,很直順一路向前。再來到了蘇花公路,是一段上坡而且彎道很多的路程,光用想的就覺得辛苦,這時候到了人生的中年,出現很多挑戰必須克服。走過了北海岸來到西岸,多了防波堤道路離海岸變得很遠,看到的多是人的痕跡,柱滿煙囪,林口這段看過去總是灰濛濛的一片,為了經濟發展,海岸被強烈侵蝕,海邊的木麻黃全都枯萎了,人到了成年難免得面對一些無奈、逝去的景物。之後來到晴空萬里的墾丁,到了晚年還是要開心一點吧,不然就太慘了。最後回到台東,王伯伯雕刻的木雕,傳達對母親的思念,人所重視的終歸於親情家人,最後重新開始生命的旅程,所以這個順序是不能變的,反過來就會變得很奇怪。
而故事中白沙屯的媽祖也是在進行她的旅程,春天的時候全台灣的媽祖都會展開「進香」,白沙屯拱天宮的媽祖「大媽」會啟駕到北港朝天宮進火,取回得以延續法脈的香火,「回到出來的地方」這就是飲水思源。前往,之後回到原本的地方,這就是旅行。明相和媽祖都是在旅行,相同的在過程裡會看到人性的交流與互持,但如同立陶宛女孩Ruta所說:「人在旅程中相伴,但終會分開。」
這部電影有十二個小故事,每個小故事要拍完的時候,我和工作人員都覺得電影在這裡就可以結束了,感覺每場都是結局,這似乎變成一種挑戰,因為做成電影所以就一定有開頭和結尾,是一條直線,但這是一部沒有開始跟結束的電影,每段都可以是開始也可以是結尾,像一個車輪一樣,我想這是「練習曲」特別的地方。
末代皇帝的攝影指導VITTORIO STORARO說過:「每次拍完一場戲,我就會痛哭流涕,因為我相信明天無法拍出更好的。」電影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態度」,必須不斷地追求新的經驗,「練習曲」就是我做的嘗試,用最樸實的類比技術以劇情片的形式記錄2006年的台灣,像是旅行一樣的在過程中期待意想不到的收穫:台灣的美和這片土地上親切的人。「練習曲」不只是在描述台灣,也是一部認識自己的電影,我想用這樣的態度來感動所有的觀眾。
我的題問到這裡告一段落,攝影師也開始準備收拾,這時導演突然又開始說話,他開始感謝華納公司願意代為發行這部電影,話才講了一半他突然哭了,啜泣的無法把話說完,摀著嘴,肩膀不住地顫抖,哭是會傳染的,導演的老婆和男主角明相也哭了,他們兩人輕拍導演的背,全場安靜,導演平撫情緒後說:「對不起,因為旅行太寂寞了,我真的很希望這部關於台灣的電影可以讓更多人看見。」
訪談結束了,我聽到製片和工作人員偷偷講:「我認識導演二十年了,第一次看他哭。」相處了二十年的製片,和與導演第一天見面的我,在我們生命的旅途中看到同一個珍貴的景色。他說很多事情其實跟媽祖有關,我不禁相信。冥冥中的注定有一種稱為奇蹟,傅佩榮教授談過奇蹟,說是「在你準備好時出現的機會。」我慶幸自己用心做了一份企劃書。
離開前我又去上了一次廁所,沒想到不一會兒身穿棗紅色的蘇格蘭毛背心,頭上帶著土黃色棒球帽的中年男子又出現,我趕緊又打聲招呼,他笑笑的說:「真好,這樣表示我的生理時間還跟年輕人一樣!」
我寫的是部關於電影【練習曲】的訪談內容,但在旅程中我才發現
【練習曲】不只是一部電影。 →●後話,此段文章原文 引用於:
http://www.wretch.cc/blog/ntumovie&article_id=4752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