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叶啊,我要等待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才能遇到你呢?
林子叶是个男生。
当然,这是一句很废的废话,我之所以写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开头,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很莫名其妙的。
是的,就在一个特别平常的日子里,林子叶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把手插到牛仔裤里,露出一个很白痴的笑容:
“你好,我叫林子叶。”
他就坐在我前面的那张课桌上,这实在是天大的谬误。只要他稍稍挺直背梁骨,我和我后面的数个女生,就会很凄惨地看不到黑板。只看到他的衬衫和他的肩膀。
每次,我都会很仗义地拿出铅笔,用尾端戳他的后背。有时他地背一僵,然后就会很委顿、很哀怨地低下了头。有时,他会带反抗性质地继续挺着背,直到瞥见我拿出漂亮的银色圆规,他才会在一秒钟内迅速低头弯腰,继而在一整节课的时间都不敢违逆,当一只辛勤的骆驼。
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忙着涂鸦,不停不停地涂,时而一笔一笔细细勾画,时而像发了疯一般拼命涂抹。
我总是很好奇,他在画什么呢?
下课时,一把抢过他手里准备炫耀给我看的画,上面时一个完全不知所谓地人形物品。
我皱眉:“你这画的什么呀?丑死了。”
他笑得眯起了眼睛:“我画的是那个企图用圆规戳人的暴力女呀!”
我怔了一下,下一秒,林子叶同学就趴在桌上,捂着刚被强烈撞击过的肚子,在痛苦地呻吟了。
我做值日地时候,他就站在校门口等我。
每到这个时候,才会惊讶于他的鹤立鸡群。
很高很高的个子,真的是很高,高到我需要仰头看的地步。他静静地站在那儿,身上套着白色的T恤,在T恤盖不了的地方是细长的手臂,洁白而又有力的手指。
单肩书包勾勒出了其人细瘦却不单薄的身板,腿很长,穿着松松垮垮的裤子。
还有头发,总一副蓬松的样子,乱糟糟的却还被他美其明曰:“艺术家的风范”。其下是一张很欠扁的,常常微笑的脸,然而却是不可否认的干净清秀。
就是这样一个男孩子,抱着手臂,倚在校门口等我。
在周围暗色的校服基调里,他就像灌木丛里,一棵秀颀的乔木。
骑自行车的时候,他总骑在我前面,在周围尽是下班归来,穿着西装或暗色卡其布的人流中,能够隐约看见他的背影。
风鼓起他的T恤,像是一面白色的旗帜,猎猎作响。
我知道他可以骑得更快的,他永远是在用一种我一蹬就可赶上的速度,为我领航。
有阳光的周末,林子叶会和我一起在露台上看书。
每人一把躺椅,一捧书和一堆零食。然后就是云悄悄地流过,进而变得鲜红艳丽。
我揉一揉酸涩的眼睛,坐起身。林子叶已经睡着了,书倒着盖上了他的下半张脸,头发越加蓬乱了,在夕阳的晕染下闪出异色的流光,睫毛长长地覆盖在眼睑上,投下的影子,仿如蝴蝶的翅膀。
我捂住嘴,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公主”,更怕只要轻轻的一个呼吸过后,这一切都支离破碎,成为满地有关“夕阳”,“天台”,以及“林子叶”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当然,有时我们也出去玩。。
他和我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但其实两人一路上都在打磕拌嘴,互相变着法儿地捉弄对方。
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肆无忌惮地对着蓝天和路人大笑。
后来就跑去看电影。
看的刚好是灾难片,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但即使如此,林子叶同学还是睡着了。
在人为的黑沉沉的夜里,他的绵长的呼吸,穿透了各种奇异的声效,一直传到我的耳里。
如此轻柔又美丽的声音。
我突然感到害怕,他会在这样的沉睡中永远离去,剩下我一人在孤单的黑夜里。
他安睡的脸在电源屏幕的变化下,时而亮白,时而又被黑暗模糊地磨去了棱角,那么切近,又如此遥远。
于是我狠命地捏住他的脸,把他给疼得叫出声来。引来了周围一片观众的怒目。
“干什么呀!”他睁眼低吼。
下一秒,他就措手不及地呆在了原地,慌乱地直抓头皮,眉毛拧在了一起。满脸地不解与焦急。
“你哭什么呀,我说错了什么了吗?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别哭呀!”
走出电影院,我半带玩笑性质地问他:
“如果真像电影里那样,到了世界末日,你怎么办?”
不等他回答,我又讽刺地讲了一句:
“不用问啊,你这人肯定是拔腿就跑。”
他沉默下来,继而用坚定的语气说:
“没错,可是到时候我一定会带上你一起拔腿就跑的。”
然后我就这样轻易地被感动了,感动地稀里哗啦。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
世界上没有林子叶这样一个人,哪里都没有吧。
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有一个小小的,幻想中的男孩呢?
对我来说,林子叶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凝聚了我对爱情最极致的幻想。
大概是希望自己,在除了父母,除了朋友之外,还有一个爱自己,也被自己爱的人吧。
在孤单的时候,想起他会觉得温暖。在难过伤心的时候,想起他会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撑着你。在绝望时,想起他,会觉得自己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一场。
他就是林子叶。
最开始,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是,不知不觉就演变成了一个有名字,有脸孔,有所有一切该有的细节的男生。
身高183CM,体重65KG,鞋子尺码是43,左眼右眼各有100度近视,却从不戴眼镜,眼睛是五官中最好看的部分,其余则又属“一般好看”,成绩不算好,尤其画画美术最糟,喜欢阿迪达斯多过于耐克,喜欢肖邦多过于巴赫,会弹钢琴,会穿各种颜色,同种款式的T恤衫,会露出弧线优美的微笑。
就是这样的男生。
有两三年,他和我如影随形,当我和人说话时,当我吃饭时,当我一个人看电视时,当我走在喧闹的大街时,当我上课时,我都感觉得到,他就在我身后,带着微笑,注视着我。
但是,我也明白,总有一天——我不知道是哪一天,只是会有那么一天,林子叶这个男孩会悄悄退出我的生命。正如在最开始,我无意中给他起的名字:“子叶”。
“子叶:植物在发芽前为之提供养料的部分,一旦植物发芽,就自然脱落。”
这是不是一个无心的伏笔呢?
在将来的某一天,当我成长到足够独自一人面对困难和寂寞时,子叶,你就会消失了吧。
那么,你会到哪里去呢?是不是,从此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叫子叶的男生,和我在一起了呢?
到那时候,你是不是就“不存在”了呢?
还是说,从最开始,你就不曾存在过呢?你的一切,难道真的都只是我的臆想而已呢?
不是的,不是的。
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有一个像子叶那样会站在我身边的男孩子,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存在着,等待着。
大步往前走,也许在下一个转角,就能够遇到他。
他会不会也像某个时刻的某个“回忆”一样,莫名其妙地跳出来,说:“你好,我叫……”
然后,我们清楚自己已经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人,再然后,我们就一起走向不可知的未来,直到生命终结。
很天真的构想,但是这就是我所能描述的“最美好的爱情了”
但是即使如此,谁也无法改变林子叶曾经在我心里的位置。
林子叶啊,总有一天,我会遇到你的,总有一天。
“林子叶,你这家伙究竟是谁呢?”
少年眯起眼笑着,文绉绉地说:
“幻想”
那一霎那,阳光如此明媚,刺痛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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