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 紐約巨人隊經理麥葛羅,頭一次看馬修森(Christy Mathewson )投球。頎長的身材,修剪地短而整齊的頭髮,覆在英俊的額前。舉手抬腳投球的瞬間,無一不是帶著王者風範的優雅,宛如一道清新的氣息。連以暴躁要求嚴格聞名棒壇的麥葛羅,也忍不住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剛從辛辛納提紅足隊(Cincinnati Red Legs)轉來的新人。
曾有人說,如果美泰兒(Mattel,芭比娃娃母公司),在20世紀初期就推出芭比娃娃,那麼,芭比的男友Ken,鐵定會照馬修森的外型量身打造。馬修森出身於賓州的富有家庭,他瀟灑挺拔,氣質不凡,穿戴整潔素淨,腦袋絕頂聰明,畢業於賓州的Bucknell大學林業系,當班長,身兼兩個社團社長,他的西洋棋在當年大學棋壇頗有名氣,他參加校內合唱團,1900年還入選全美足球聯隊,簡直是文武雙全的完美化身。若不是走上運動員這條路,馬修森的母親原本希望兒子能當牧師。
他斯文的舉止,與渾身上下那運動員少見的書卷味,大大改變了美國大眾對棒球選手大字不識半個,衣衫不整,邋遢髒亂,酗酒泡妞和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刻板負面印象。馬修森堪稱是美國職棒史上,第一個吸引婦女和兒童進球場看比賽的偶像,他端正的球品與形象,更讓家長放心,打球的小朋友不會變壞,甚至鼓勵孩子崇拜馬修森,當年的兒童故事書也經常以他為主角。
當然,馬修森的迷人之處,並非因為他有一張大學文憑和帥氣的外型之故。在眩目的表象外,場下的馬修森是最受隊友與對手歡迎的球員,因為他沒有大牌球員的驕氣;連看著他從rookie成為巨星的麥葛羅,對這個心肝子弟兵也是佩服有加。在棒球成為美國國球的20世紀,前十年幾乎就是馬修森的天下。
1901年,馬修森在巨人隊初試啼聲,立刻以20勝的佳績,包括7月15日的一場無安打比賽,為往後璀燦的17年職棒生涯跨出第一步。1903年,馬修森初嚐30勝滋味,接下來兩季,他年年都超過30勝。1904年他參加生平第一次世界大賽,但鎩羽而歸。
1905年是馬修森真正發光發亮的一季。他不但勇奪投手三冠王(防禦率1.28、三振206、勝投31),並投出生涯第二場無安打比賽。巨人隊在他的精彩演出領軍下,再度進軍世界大賽,與康尼馬克(Connie Mack)的費城運動家隊交鋒。這次大戰讓馬修森一炮而紅,從此成為投手板上家喻戶曉的偶像。
麥葛羅和馬克都是棒球史上最了不起的總教練,但這回交手,安排馬修森在第一、第三與第五場先發的麥葛羅顯然技高一著。短短六天內,馬修森投滿三場球,讓運動家隊抱了三枚大鴨蛋,只有14支安打,得到一次保送,巨人隊順利榮登世界冠軍。這三戰防禦率零、神乎奇技的演出,即使是敗陣的馬克,也滿口子稱讚,輸得心服口服。馬克曾說,只要不當馬修森的對手,看他投球實在是一大享受。
1908年是馬修森生涯的第二個高峰。他在防禦率(1.43)、三振(259)、局數(390.2)、完投(34)、完封(11)與勝投(37)全部封王,其中勝投場次創下現代棒球(20世紀以後)史上的新高,至今還無人能及;更恐怖的是完投34場,在過去半個世紀以來,全隊單季完投數能達到這個數字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Matty精準的控球,是對手最佩服也最痛恨的武器。他的捕手曾說,即使是坐在搖椅上接球,馬修森還是有辦法把球投進捕手要的位置,well,聽起來當然有些誇大。馬克則說,馬修森投球充滿對比賽的豐富見識與判斷力,掌控球的功力一流。他曾在1913年寫下連續68局無保送的紀錄,準確的控球也間接造就馬修森在生涯551次先發中,就有434次完投全場的驚人表現。
亞特蘭大勇士隊的梅達斯(Greg Maddux)號稱是90年代用球最經濟的投手,而馬修森堪稱是經濟型投手的祖師爺。拜穩健的控球之賜,他一場球大多在80到90球之內解決,用球超過100的比賽寥寥可數。
馬修森的生涯保送、觸身球、被全壘打與暴投數,在all-time排行榜的前20名完全不見影子,他一輩子的三振(2505)幾乎是保送數(837)的三倍,早就超過所謂好投手『三振為保送兩倍』的粗略標準,並五度拿到三振王。
快速球當然是馬修森惑弄打者的頭號武器。紐約的記者們,甚至把他的快速球聯想到以速度著名的紐約市消防車『Big Six』,馬修森因此多了『Big Six』這個綽號。如果快速球不管用,為了突破僵局,馬修森就會祭出他最恐怖的法寶Fadeaway(一種逐漸減速的下墜球,相當於今日的螺旋球Screwball)。三振率高、控球準,自然失分少勝投多。
他的373場勝投至今還是國家聯盟最高,all-time list的第三名,期間四度贏得勝投王。雖然美國職棒到1912年,才開始正式把防禦率列入統計,但根據失分與局數的非正式計算,馬修森1907至1911年之間的平均防禦率低於2.00,17年生涯中只有1914年破3.00,並五度得到防禦率王。在他一生先發的11場世界大賽中,馬修森的防禦率低到只有1.15。
馬修森除了氣質球技和其他同輩球員大異其趣外,他也是個有原則到『龜毛』境界的人。他有個怪癖,絕對不在星期天出賽,為表示對愛將的尊重,巨人隊教頭麥葛羅也從善如流,順應馬修森的要求,在Matty的職業生涯中,果然從未在星期天登過板。
如果全壘打王漢克阿倫(Hank Aaron)不在週日下場,他的生涯全壘打只剩下607發,不要說破不了貝比魯斯的714支全壘打紀錄,連排第三的威利梅斯(Willie Mays,660支)都追不上。倘若連續出賽2632場的紀錄保持人小瑞普根(Cal Ripken Jr.)跳過星期天不比賽,他的連續出賽紀錄,最多恐怕只能停在六場。
馬修森堅持的原則,不只是讓他獲得的勝投數縮水而已,為了避開星期天,馬修森在每場先發之間的調整期也跟著變動。有時他得提前一天﹝週六﹞上場,有時得多延一天,到週一才能登板。
但他生涯中,當碰上休息時間不正常的short rest與long rest時出賽,馬修森的戰績是30勝14敗,勝率達六成八二,比他一生的六成六五勝率還高,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功力。
馬修森的堅持,也讓場外的他某些作為頗受爭議。他是個心直口快的率性漢子,加上知識份子的優越感,難免遭人批評過度自負。
他曾一度想離開巨人隊,甚至和費城運動家隊簽約準被轉隊,但最後又回心轉意,投回巨人隊懷抱。他曾在1912年藉著在各隊球員間的高度聲望,發動大家組球員工會。這個如今看來稀鬆平常、理所當然的舉動,在當時卻鬧得沸聲揚揚。
1915年,馬修森璀燦的職棒生涯開始步入黃昏。8勝14敗的成績,讓縱橫投手板十年的一代巨星光環褪去,而新秀亞歷山大(Grover Alexander,後來以373勝與馬修森並列國聯勝投王) 卻贏了三十一場,早把當年屬於馬修森的風采盡數取代。1916年,他在良師摯友麥葛羅的主導下,被轉賣到紅人隊,以安排馬修森在退休後轉任運籌帷幄的經理。
那一年,馬修森在紅人隊拿到第373號勝投,帶著大大小小的光榮紀錄,依合約接收經理寶座。不過當教練的馬修森,畢竟不同於投手板上的馬修森。紅人隊在他領軍下,連續兩季都以國聯第四名作收;馬修森還因為旗下球員Hal Chase表現不佳,下令把Chase禁賽,引起軒然大波。
1918年,馬修森奉召入伍,加入陸軍遠赴法國打第一次世界大戰。在化學作戰部門受訓時,馬修森因身體過度暴露在毒氣中,染上當時仍無藥可醫的結核病,也埋下他英年早逝的因子。
次年戰爭結束,馬修森回鍋巨人隊擔任教練,但兩年的教練生涯,馬修森的最大敵人,不是球場的對手,而是可怕的肺結核。雖然身體孱弱,馬修森直言的個性不變,白襪隊在1919年世界大賽收賄放水的傳聞曝光後,他是少數敢公開聲稱『我認為白襪隊放水』的棒球人。
1923年,馬修森擔任波士頓勇士隊總裁,但1925年世界大賽開幕戰當天,馬修森在與肺結核的五年長期抗戰中落敗,病逝於紐約州,享年只有46歲。馬修森的家鄉賓州Factoryville鎮,每年在他的冥誕8月12日,都會舉辦盛大的馬修森遊行,終點是馬修森紀念公園,他的雕像更已成為當地地標。
與馬修森同年出生、曾擔任過棒球記者的美國短篇小說作家Ring Lardner(1885-1933),以如詩般的悼文,為棒壇痛失一代巨投,道出無盡的哀戚:
My eyes are ever misty as I pen these lines to Christy
當我手書獻給Christy的悼詞
已是淚眼濛濛
My heart is full of heaviness today
今日我心多沉重
May the flowers never wither, Matty on your grave in Cincinnati
Which you’ve chosen for your final fadeaway
願Matty
在你拿手的Fadeaway球最後終點
辛辛那提墓前的花兒
永不凋萎
馬修森檔案:
1880年8月12日生於賓州
1925年10月7日逝於紐約州
身高6呎1吋 體重195磅
投手 右投右打
1900至1916年紐約巨人隊
1916年紅人隊
1936年以90.7%入名人堂﹝第一批入堂者﹞
生涯焦點(括弧內為排名)
勝投373(3,國家聯盟1) 敗投188 救援28
勝率0.665(13) 被安打4203
防禦率2.13(5) 局數4781(16)
三振2505 保送837
完投434(13) 完封83
勝投王4 完投王3 完封王4
三振王5 防禦率王5
20勝球季13(2) 30勝球季4(7)
連續20勝12(1) 連續30勝3
無安打比賽2( 6) 1比零勝投14(4)
200局球季14(13) 300局球季11(併列3)
*轉自超級運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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