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8.31
學科課程結束後，接著是在醫院樓上的呼吸病房實習
據聞本組實習病房尚屬高級，三人一間
空間明亮，沒有令人不悅的氣味
但空氣中的沈重和時鐘的滴答聲卻像觸摸的到
樓上的無隔間開放病床據說有同學進去後忍不住奪門而出作嘔不已
我承認沒種，沒有勇氣上去一探究竟
進入病房，向我見到的第一位臥床婆婆問好
婆婆癱瘓在床，用她已然混濁的雙眼盯著我瞧
眼神憤怒警覺，轉瞬間恢復平板呆滯
但視線鎖住我的臉孔，慢慢地搖起頭來
一下、兩下...搖到我和同伴心生害怕
我們逃到隔壁病床去
鄰床婆婆的意識清楚，雖然插著氣切管跟鼻胃管
但仍努力發出氣音想跟我們聊天
見我們從鄰床落荒而逃的狼狽樣
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們透露隔床婆婆脾氣好壞，老和她的外籍看護吵架
笑起來沒有牙齒的模樣像極親愛的外婆
外婆也是在類似病床臨終
這一刻，我覺得死亡的意象如此逼近
同行同學有個通氣功的阿伯過來為婆婆按摩攣縮的手指
聊著聊著，不知道是因為手的疼痛或是其他原因
婆婆數度紅了眼眶
中午過後，到其他病房拜訪
才知道在這兒意識清楚的病患不多
看著床頭的資料卡
大部分都已陷入昏迷多年
當照服員為患者從鼻腔『有效率而正確地』抽痰時
我感覺早晨喝的牛奶在胃裡翻攪
年過三十，自知不能老想躲在佯做天真爛漫的布幕之後
也早已學會不輕易顯露驚訝或震驚的表情
但下午實習床上擦澡的場景卻讓我至今不忍回想
認清自己還是隻人生路上的菜鳥
床上擦澡，去掉被單衣物遮蓋的人體令人心驚
長期臥床的患者個個瘦得皮包骨
缺乏運動或因為疾病中風的手腳身軀嚴重攣縮
繃的晶亮皮膚上的傷口不知如何處理
動作俐落的照顧服務員熟練的把病患翻來覆去全身洗淨
隱私在這兒是不可得的奢求
患者尿失禁的同時照服員不留情的罵了粗口
另一位患者擦澡時恰巧在排便（.......看不下去了嗎？）
照服員簡單清理後便想包上尿布
觀察同學大喊他好像還沒解完哪
照服員不耐說我們沒那麼多時間等他
說著就開始用力壓患者的下腹部，果然如他所願又解
同學稱讚照服員的手勁時，我逃走了
休息時，一向談笑風生的婆媽同學們一個個像洩了氣的皮球
討論個案觀察報告時大家七嘴八舌
結論就是要立好遺囑，絕不插管維持生命
是吧，當初誤信安寧照護的美好假象而有機會進入課程
實際上，人道醫療在台灣還是選擇性的漫漫長路
當照護成為日復一日的瑣碎實際
我承認昔日真是太過浪漫的理想主義者
人的身體如此脆弱
沒有尊嚴的生命意義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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