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捲起自己的褲管,因為膝蓋上有著一塊疤痕,是我最不願意碰觸的傷痛,不單單是恐懼,還有著一段刻在我心版上的往事;每每想起總是不禁深深感到悲滄.
依稀記得國中三年級時,被沉重的考試與成績壓得喘不過氣來,她的出現,就像一陣春風拂過我的心扉,有種說不出的溫和感覺.
剛開始我們僅止於見了面會微笑或點個頭,打聲招呼,似乎因為陌生吧!後來,有一天,我獨自走在街上,很巧地遇見了她,只是她正尷尬著,我從來都不知道,人原來可以迷糊到這種程度:她去超市大採購,要結帳時,卻發現好像忘了帶錢,我見了,本來想替她付時,她卻又忽然想到自己把錢包放進了購物袋中,頓時讓我有種哭笑不得的念頭;而我們之間的友誼也是從這裡開始了,只是認識她越久,我發現她迷糊的個性也就越來越嚴重.
但她也一直是我心靈上的輔導老師,不管是我對家人的不諒解,還是極度討厭某個人;總是因為她的一席話或者一個舉動,就把我從快走錯路的地方給拉了回來,常常我不是對著她抱頭痛哭,便是背著她殘害自己,而她依然是待我如同親姊妹一般,甚至更加親密.
不過,也許是老天不愛好人長命吧!更有可能是想懲罰我;這一天,我們很難得地大吵了一架,為了升學的事情,雙方都很生氣,最後甚至各往一個方向走;我因為一時氣上了頭,便忘了過馬路時要注意來車,就身子筆直地想穿越馬路,忽然我聽見很大聲的喇叭聲,轉身去看,看見了一台汽車往我這個方向加速似的奔馳而來,我想,快點跑開就沒事了,但卻發現我的雙腳黏在地上似的,動也動不了,我想我完了吧!怎知,突然我的背後被人推了一把,眼角的餘光似乎看見了她,接著我只聽見有東西被車子撞到的聲音和我自己磨到石頭的聲音,再來便失去了其知覺.
等到我醒來時,我發覺我只是輕微的擦傷和膝蓋上縫了幾針而已,那她呢?我內心只想知道她的情況到底怎樣了?但是沒有人肯回答我的疑問,只是要我多休息;當然我是不可能乖乖的聽話的,不過表面上我還是乖乖地答應,但在他們不注意之時,偷偷地查了她的病房.
走到她的病房門口,我便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打開了門,裡面一片死寂,我慢慢地走進去,我看見了她,安安穩穩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了許多,我一直告訴自己「她只是睡著了」;可是當我再靠近一點.近到站在她的病床邊,我驚訝地發現,原來她不是還沒醒,而是真正地沉睡了,永遠也醒不來了;淚水不知道何時流了滿面,哭聲大得可以把我淹滅,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衣服,大力搖晃她的身體,腦袋想著「這不是真的」,嘴裡喊著「不要離開我」;痛哭到淚乾,嘶喊到聲啞;依然喚不醒她,叫不回她的魂.
忽然一位看起來四十幾歲的婦人,用紅腫的雙眼,哀怨的神情盯著我看;我知道那是她阿姨,因為她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而阿姨可以說是她的第二個母親,很疼愛她的;所以,我能夠理解她阿姨的眼神,似乎在控訴我是殺人的真正兇手.
果然,她阿姨啞著嗓子對我說:
「珮文的命是妳忍心殺害的,妳真的忍心讓她當妳的替死鬼,替妳死?如果不是妳過馬路不看車子 ,如果不是我們家珮文不放心妳自己一個人回家,而尾隨在妳身後,那麼今天該死的是妳,就不會是我們家那可憐的孩子了,都是妳,都是妳的錯,妳才是殺人兇手、、、.」
面對著多麼痛心的指責,其實不用珮文的阿姨說的那些話,我就一直一直深深地自責;一直認為如果在車子 朝我奔馳而來時,我能機靈地跑開,或許就沒事了;如果我過馬路時,有看一下來車,那麼便不會出事;如果我不和珮文爭吵,那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事情了;如果、、、,如果、、、,再多、再多的如果,也改變不了珮文已死的事實.
出院後,我把自己關在自己的房間內,不想再去接觸任何的人、事、物;連珮文的喪禮我也沒去參加,因為怕悲傷的情緒會控制不住,因為我自己也承認自己是殺死珮文的兇手,所以不敢去面對.
喪禮結束後沒多久,我便收到一個包裹,厚厚的一包,打開之後,發現原來是珮文的阿姨寫給我的道歉信,信中的內容說:那天她在醫院裡對我說了很多很傷人的話,她覺得深感抱歉;因為珮文如同她的女兒一般,所以她的死帶給她很大的傷害和衝擊力,還說,其實珮文在認識我之前,曾經出了一次車禍,命是差點救不回來的,所以她常很迷糊,也是因為傷到腦袋的關係,另外裡面還有著一本精美的日記本,原來是寫著和我認識的每一天所發生之事,不論好與壞,她都詳細的紀錄下來,不放過任何的小細節;我一頁一頁地翻著她的日記,眼淚便一顆顆地流下臉面,才翻不到幾頁,我卻早已成了淚人了,眼光也跟隨著記憶流動著.
也許老天是真的要懲罰我,懲罰我不懂得珍惜那珍貴的友誼,總是認為別人對我好是應該的,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卻忘了一句話「友情靠雙方的交流,而不是單方面的付出」,可惜的是,當我領悟到這其中的深層意義時,我已經失去了;更可悲的是,我用著那段難得的友誼來領悟這個意義;撫摸著舊傷,腦海中永遠忘不了她被車撞時,所流露的不捨的眼光,像似在做好準備要與我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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