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有多遠?比從前還遠嗎?一個承諾是不是真的很沈重?重到足以壓垮六年的感情?何晴總是問自己,如果時間倒流,她會放棄要那個承諾,然後繼續等待嗎?如果時間倒流,她會放棄追問他的冷淡,然後繼續假裝嗎?
「冷吧?」海生突然出聲,並將外套披在何晴肩上。
「啊,謝謝,你什麼時候拿上來?」何晴將外套穿上,夜涼如水,她的心卻比冰還寒。
「看妳發呆得連魂都出竅了,我下樓都沒發現。」海生坐下來繼續說:「剛剛起風,就想下樓拿件外套給妳,叫了妳一聲,妳卻沒反應,所以就自個兒下去,我還接到一通要訂Latte的電話呢!」海生看著何晴的側臉,盡量壓平聲音,讓情感只剩朋友的關懷說:「其實,在『春天』找到新主人前,妳可以繼續營業的不是嗎?為什麼急著關了『春天』?」
「因為『春天』不是我的。」何晴的神情迷濛,過往愈甜蜜,就愈顯得今日的悲涼,到現在她仍找不到安置這身寂寞的方法。
「開間咖啡館是我的夢想,畢業後工作找得不順利,於是他就頂下『春天』但卻讓我經營,『春天』本來不叫『春天』,是因為我一直覺得有他的世界就如『春天』般溫暖平實,所以我把這間咖啡館改叫『春天』。」
何晴起身,走近左前方那靠在燈柱旁的椅子坐下,雙手擱在欄杆上,讓下頷能倚著手臂。「這裡視野真的不錯。」何晴自顧著說。
「所以他離開妳,妳也不要『春天』了?」海生走至何晴身邊,背靠著欄杆,望著和何晴完全不同的夜景,那回到「他」家的方向......。
「他走了,我的『春天』也跟著他走了,再說,這間『春天』時時在提醒著我他離開的事實和我的失敗啊!」何晴忽然有些激動,眼淚不住地成串往下掉,回憶原來一直如影隨形,傷痛也不曾平緩,只有思念與日俱增。
「何晴,妳離不開他,當初為什麼要提分手呢?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這是海生一直想問的,自分手以來,他就難得見何晴開懷的笑,他看不見一個提分手的人該有的釋然,反而見到一個讓回憶綑綁而愈顯憔悴的靈魂。
「我沒辦法......他的冷淡澆冷了我的熱情,他讓我覺得......覺得愛得好沒尊嚴,好......卑微......他那句『我已經陪妳陪得夠久了』徹底否定了我對他所做的一切,也徹底地粉碎我所有期待,海生,我能不提分手嗎?他沒有提並不是因為還愛我,他只是不想背負那個罪名,而已呀......」何晴終於放聲大哭,人前的強顏歡笑並無法削減任何傷痛,以致於一旦碰觸就會疼得無法言喻,逼得淚水無處可逃。
海生在何晴面前蹲下,緊握著何晴的手,他想安慰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試圖從手中傳遞他想給的溫暖,他真的希望何晴除了失去的傷痛,還能感覺到他不曾離開的守候。
「海生,為什麼他會覺得都是『他在陪我』呢?為什麼他不認為當兩個人在一起時,就是『互相』的陪伴?」
愛情裡的陪伴究竟是什麼?兩個人一起吃飯就算是嗎?一起牽手散步呢?需要什麼特定的形式嗎?海生思考著何晴的問題,卻想著這六七年來,他對何晴的「陪伴」又該怎麼歸類?他忙碌時,海生就陪何晴吃飯;他們起爭執時,海生就充當何晴的垃圾桶;六、七年就這麼過來了,他從未想過是誰在陪誰的問題,他只是單純地想待在何晴的身邊,一點也不想過問夜深人靜時,一個人的寂寥。
海生看著淚眼婆娑的何晴,他忽然想起,兩年前的某一夜,他一時興起到「春天」找何晴,卻在街角的超商門口遠遠地看到何晴和他就在「春天」前擁吻,當時何晴嬌羞的神情透露著幸福的訊息,也就是那時他決定,只要何晴快樂,他可以當何晴一輩子的普通朋友。
然而,此刻的海生猶豫了,何晴止不住的淚水再次翻湧海生深藏的情感,那會是一個新的契機嗎?他是不是可以不再壓抑所有情感,放手愛一次?胸口澎湃的情緒告訴他,他要愛,就放手一搏吧......他要,愛......
「何晴...」何晴應聲微微抬起頭,海生卻低下頭;他,吻了,她。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