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進入寒流之後,急診室雖然偶爾的小忙碌,但是大抵都還是平靜安詳的氣氛,預產期還在兩個禮拜之後,每次看婦產科婦產科醫師都說:”要多運動喔,還沒有要生,胎頭還很高。”原本以為就會這樣相安無事到一月……。
不過安靜詳和的好日子似乎在這個禮拜過完了,隨便一個跌倒外傷的病人,還是暫時講話不輪轉的中年大叔,一做電腦斷層檢查就是腦出血,送完一個病人去加護病房馬上又要告知另一個病人家屬病況嚴重,再發出一張病危通知書,不過一直到下班前,我還是認定是坐在前面的櫃台小姐的問題,一定是她八字太輕鎮不住,不然就是偷吃鳳梨五更腸旺”帶塞”,小姐們倒是覺得應該是跟我一起搭檔上班的副主任,一向就是沒有輕閒的命,就在這樣互相猜忌的情形中下了班。
因為離預產期還太遠,再加上婦產科的掛保證,老婆大人還是一如往常的在週二到陽明大學上課,所以前幾天就從新竹北上,晚上下完班,疲倦已極的我就對老婆大人說:”明天上完班我就休假一天,然後要再接著上三天班,如果這幾天你生產的話,我就明天休假可以見證小紅帽的誕生而已……,小紅帽……不會明天就給我跑出來吧。”說完認為毫無可能的笑了一下,然後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下完班後,老婆大人開始陣痛,即便我們都知道第一胎就算開始陣痛還是要熬個兩三天才會生出來,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回到新竹娘家,晚上十二點就開始大痛,第二天一早就生出來了……!!!
在連續36小時沒有闔眼又偏偏前一天上班很帶塞的情況下,護士小姐把小紅帽清理好拿給我拍特寫的時候,她淡淡的說了一句:”原來你也會笑啊,我還以為我們欠你多少錢咧。”
剛生出來的小孩因為經過劇烈的擠壓,所以頭是尖型的,全身紅紅腫腫的,嘴唇像是兩片小香腸,就像個小外星人。
老婆大人在懷孕很早期的時候就幫小紅帽取了名字,雖然還不確定是哪個字,不過唸音就是檸檬的「ㄋㄧㄥˊ」,西瓜的「ㄒㄧ」,檸西檸西,這唸音是還滿好聽的,我問老婆說為甚麼起這個名字,她說:”因為我最喜歡喝這兩種果汁囉。”我打從心底暗自慶幸她不是愛喝甚麼榴槤還是釋枷的,不然蓮霧還是荔枝也有夠聳(俗)的……。
醫院的同事告訴我她很期待我取的名字,我問她為甚麼,她說作家取的名字一定都很超凡絕倫,不是甚麼李慕白不然就是梁慕橙,反正名字一聽就知道武功很高,我聽了決定打死不要告訴她小紅帽的名字怎麼來的。
大學同學告訴我他三個小孩的名字都是算命仙取的,就算將來不好,他的小朋友也不能怪在他頭上,這種做法萬無一失,是福是禍都是算命仙的問題,跟父母無涉。
取名字可是大事,儘管我跟老婆大人都已經密謀定了小紅帽的名字,但是這種大事總還是要跟家裡面的長輩好好商量一下,首先是生產完在醫院的時候老婆大人過去曾經是國文老師的岳母就今天拿了一本黃曆,明天拿了一本國語辭典,原來岳母是筆劃派的,她起了幾個名字讓我們參考。
對於取名字這檔事兒,岳母還算是任由我們自己發揮的,我給了老媽「ㄋㄧㄥˊ,ㄒㄧ」兩個字的各種寫法讓她去測字算命,老媽找了個朋友推薦據說非常靈驗的測字大師,據說他跟一般的算命仙不一樣,不管筆劃,更不管甚麼天格地格人格的,他算是一個國學大師,從倉頡造字裡面悟出命理。
於是老媽就帶了我們比較仲意的「甯晞」、 「寧曦」還有「凝羲」幾個名字讓老師批命盤。
不過這種場合總是要先閒聊一下才能切入正題,老媽先拿出自己的名字給老師批。
老師說:”倉頡造字驚鬼神,你是某某年屬兔的,你的名字要改,尤其是最後一個字,因為「憶」這個字有兩個心,心是肉做的,大家都覺得你很好,要甚麼有甚麼,衣食無缺,因為你有這兩塊肉(心)放在嘴邊,但是偏偏你是屬兔的,兔不吃肉,所以看得到吃不到,你雖然忙得要死幫家裡張羅,可是先生不懂你的辛勞,做再多他都不知道你的好,所以這個字要改。”
老師接著又說:”取名字不能看筆劃,不然你看扁家三個金孫,趙翊安、趙翊廷、趙翊佑你說名字有沒有找老師取過,一定有,都是三十二劃,扁家現在還不是關的關,收押的收押,趙家也沒好到哪去…,所以取名字單看筆劃是不對的,因為他沒來找我。”
老媽聽了不敢大意,把小紅帽的名字必恭必敬的承上去,老師又說:”倉頡造字驚鬼神,這個「甯」不行,因為小紅帽是某某年屬虎的,這個用裡面的上半部包含了「田」,老虎怎麼會出現在田裡,這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再加上下一個「晞」也不行。”
“怎麼不行?”老媽很擔心。
“「晞」有個太陽,右上有個「ㄨ」,交叉是甚麼,動物甚麼時候會出現這個字,就是跑路的時候腳會交叉,所以在太陽下跑路,這個字不行。”
第二天一早,老媽跟老爸就面色凝重的出現在月子中心門口,告訴我們這幾個名字除了「寧」可以用之外,其他名字萬萬不可,除此之外,老媽說自己也選了幾個新名字打算改名,不然一輩子勞碌命,她還說老師說我也應該改名成”俊榮”還是”宇帆”之類的,突然之間我們家除了老爸以外全部人都需要改名,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了。
看著測字老師拿來的幾個名字,我跟老婆也是眉頭緊蹙,沒一個滿意的名字。
經過一夜長考,我打電話告訴岳母說「寧晞」的筆劃雖然算起來是「凶」的三十四劃,但是因為「洪」的三點水不能算三劃,要算「水」部的四劃,所以其實是三十五劃「吉」;接著打電話給準備改名的老媽,告訴她我們決定屬虎的小紅帽叫「洪寧晞」,「寧」是老虎在有洞穴(寶蓋頭)的裡面吃肉(心),肉下面還有盛肉的器「皿」;至於「晞」雖然還是在太陽底下跑路,不過好歹我們家小老虎是穿著衣服(布)跑路的老虎,說起來也不至於太辛苦。
經過一番喉舌,我終於定下了「寧晞」這個名字,看著小紅帽在強褓裡人事不知的安詳,孰知為父周旋在媽媽、岳母跟奶奶之間,可是千辛萬苦才幫你取了這個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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