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的最後一天在地中海小鎮蕭恩(Chefchaouen)與同伴分手,她們南行卡薩布蘭卡(Casablanca)搭機回台灣,我則北去搭渡輪越過直布羅陀海峽到西班牙阿爾美利亞(Almeria)拜訪高中死黨。
自2003同學回台省親後,我們便沒再見過,這次是特別趁機安排去看她的。我在Almeria共待了三天半,之後便獨自出發至Granda、Cordoba、Seville 、Ronda、Magala..等地進行兩週的南西班牙之旅。在Almeria分別車站的月台上,同學甚是傷感,一來覺得我是她移民來西班牙七年中唯一來這的親朋,卻沒有辦法陪我出遊。二來,對照起今日她的異國生存辛酸、我的際遇,不禁想起我們年少時的無憂歲月,要走的人生路還很長啊,今日一別後不知何時再聚首。
Almeria舊火車站
命運多桀的她,自母親過世、父親再婚另組家庭後,兄弟姐妹八人便與祖母相依為命,同學的大姐二姐很早就扛起家計,因此排行老五的同學高中時代也很努力的打工以應付學費。當她與職業是小學老師的先生結婚時,以為從此人生將得幸福;卻在婚後第四年的某天晚上,全家三口出車禍,她先生走了,那年同學二十四歲,小男孩一歲。
同學的先生婚後忘了改壽險保單,因此保險受益都付到公婆那,加上只有一個金孫,她被迫搬回屏東鄉下婆家居住。與失去獨子的老人家生活並不容易,加上地處鄉下,那年代還沒有網路可以縮短城鄉差距,再待下去這一生大概就是如此了。灰姑娘不但沒有跟王子幸福快樂的過一生,還改演成「驚世媳婦」。
七年多前,三十一歲的同學,因著宗教海外拓荒(傳教)計劃,在只有高職學歷、完全不懂西語、英文是三腳貓程度的情況下,毅然帶著當時七歲的兒子,就跟著兩位一貫道道親在西班牙跳機了。這算是有計畫的傳教移民,宗教總部有提供資金給她們在當地開店營生並為宣教據點。開店營虧歸總部,同學及一起過去的道親則是領店薪維生。
同學從「Hola」(「您好」之意) 開始學起,慢慢的可以一些基本會話,再後來西語已經可以非常流利。經過了適應期、開店期,在移民過去的第五年,因店租到期,而總部不願再提供資金搬家的情況下,只得選擇將茶藝館收起來,在沒有薪水可領也無合法身份的情況下,當年一起拓荒的道親陸續離開了西班牙,在當地宣教計劃中止。同學眼看著也得帶著孩子打包回台灣,但是她心裡思考著 : 異鄉打拼這些年,孤兒寡母、無親無戚一切都要自己來,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這五年難道是夢一場 ? 難道就這樣再回到處處被抑制的婆家?
圖:Granada的Los Tarantos佛朗明哥舞表演
咬著牙,同學決定跟兒子留下來在西班牙創業;借由西班牙當地朋友的協助,先去參加市政府舉辦的單親婦女創業研習營以取得銀行貸款資格,再輔以親友的部份資助,2006年屬於她自己的茶館開張了。
雖然店小小的,但靠著白天在店裡華語家教,晚上賣自製素食及飲料的收入,除了還貸款,還能讓他們母子溫飽,也因為這間店,得以投資移民的身份申請到合法的居留身份,預計2012年他們就可以拿到西班牙護照了。最近,因為中文家教及茶館推廣中華文化的名氣散播了出去,同學也被聘至社區成人大學教授華語。當年台灣小一都沒唸完的小男孩,如今已是做夢都在說西班牙語的高壯青少年了,小學畢業那年還打敗眾西班牙籍學生成為該校第一位外國人畢業生代表。
當初共舉債四萬歐元,同學的姐姐一直覺得以這些資金在台灣可以開很好的店,問她是否會後悔當初跟著道親來西班牙?又或者後悔總部撤退那年沒有回鄉創業?同學沒看過練習曲,不過她的回答如是說:「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也不會做了」。
圖:塞維亞(Sevilla)的佛朗明哥舞表演。
在西班牙七年同學沒錢也沒機會去其它城市觀光,原本是邀她接下來跟我一同在安達露西亞省(Andalucía)旅行,但中間卡到她必需去警局對保換居留證,加上不能太多天沒開店及學生調課會有困難,因此我們約好一週後,她來五小時車程的首府Sevilla與我會合,一起散心個二天兩夜。在Sevilla拿相機給她看旅途的種種,尤其是我一人夜探阿爾拜辛區(Albaicin)的洞穴佛朗明哥舞好不精彩,正笑著說我去過的城市要比她多了,她才悠悠的說:至今還沒有機會看過佛朗明哥舞的正式表演呢,啊,那有什麼問題呢,Sevilla可是佛朗明哥舞的大本營呢,我不介意再看一次的。這裡的佛朗明哥舞者感覺更專業,像看了一場舞蹈show;Granada的感覺就比較像走江湖賣藝的,氣氛比較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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