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一直住在彰化
上次見到她應該是五年前的事情
印象中
外婆和藹可親
瞇著眼睛的微笑是她的招牌表情
最喜歡問我們吃飽沒
沒吃的話她也總會從廚房變出一堆菜
她總是招呼著大家吃飯
自己卻一口都不吃
等大家離席後
才默默坐在一旁吃著不能稱為一碗飯的幾小口米飯
把好的留給兒孫
這是她中國婦女傳統的美德
也因為這樣
我老是懷疑外婆瘦小的身軀
是營養不良所致
一個多月前的某個星期六
正在淡江上課的我
接到老爸的電話
說是外婆突然昏迷
現在在加護病房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
外婆內出血所以昏迷
但原因不詳
經過詳細的檢查
應該是外婆的肝臟出了問題
肝硬化末期加上肝癌
多麼可怕
現在外婆已經轉到三總
用瘦小虛弱的身體和病魔抗戰
大人們總是說等她好了
要如何地帶她遊山玩水
她也總是瞇著眼睛微笑地答應
只是
我想其實她是瞭解自己身體的
在大部分的時間裡
她配合著大家說的一切
也努力相信自己的病會好
她甚至希望自己日漸萎縮的雙腳能夠行動
下次我們去探病時
她會在會客室裡看電視
或是她能夠行動自如
在廚房裡忙進忙出
煮一桌我們最愛的菜餚
只是這一切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可以實現
現在外婆的意識有時清楚有時模糊
有時我們可以連哄帶騙要他吃藥和吃東西
有時她因為病痛折磨對我們發脾氣
其實我很心痛
面對在病榻上那瘦小的外婆
我常覺得無力
也常在心裡哭泣
這星期回台北去探望她時
她執意要先給孫子們發紅包
一人一千塊
一千塊不是大數目
但幾十個孫子
對外婆而言
應該是省吃儉用後存下來的
我們不肯收
她卻說這是她的心願
她想發紅包給大家
老媽說
就當作紀念吧
好刺痛人的一句話
現在
這紅得刺眼的紅包就靜靜地躺在書桌上
我不知道上天會再給我們多少時間盡孝道
我們在和癌細胞互相拉扯著
不希望上天這麼快帶走外婆
卻又不希望看她因為病魔而日漸消瘦
承擔這些病痛
外婆最後的這些日子裡
應該是快樂的吧？
被這麼多的愛和關懷包圍著
這應該是她住在彰化時沒有的感覺
我想
我永遠會記得外婆瘦小單薄的身影
和那瞇著眼睛的微笑
多麼希望再吃到外婆從鄉下帶來的魷魚絲
還有她燒的一手好菜
多麼盼望能再看到她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只是這一切都太過奢侈
我只希望外婆能安心、沒有太多痛苦
高興地過完這些日子
圖片來源：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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