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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生意漸漸起色之後，他就花費了一筆錢將廳堂隔離間廂房重新挑高裝潢，工作區域加寬，可以容納更多女工。

 

白天大夥忙著加工金紙，到了夜裡，我和三個哥哥還必須負責送貨到各店舖去。

上了小學，白天上完課，下午回到家，得先做完女工沒做完的工作才准吃飯，吃完飯也不能看電視，得馬上搬運店舖訂購的金紙到三輪車上，兄弟們一起踩著三輪車浩浩蕩蕩開往市區最熱鬧的媽祖廟附近去送貨。

即使如此拼命工作，金紙的收入還是負擔不起一家九個兄弟姐妹的生活，所以有幾次，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小孩踩著三輪車到菜市場去撿拾白天人家割下來丟棄的蔬菜葉。

有一年夏天，父親帶了一麻袋麥片回來，牌子名稱「歐羅肥』，隔壁的二嬸恥笑說，那個牌子的麥片是專門拿來餵豬用的。

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天黃昏，母親偷偷叫我們一群小孩到廚房去，她拿出一盤炸好的雞肉給我們，還特別叮嚀我們躲在屋內吃。

 

因為當時廚房是四個家族共同使用，二嬸的女兒看到，馬上跑去跟她母親打小報告，我的二嬸跑出來看，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笑了起來。

 

我聽到她說：「人家要丟掉的病死雞也跑去撿來給小孩子吃，簡直笑死人。」

生平第一次感受親戚之間輕蔑的態度，好幾年後，那一盤雞肉的味道想起來還是那麼苦澀。

 

離開家鄉出外讀書多年，忽然有一天聽到她的死訊，輾轉病床多年總算解脫。


不曉得她閉眼是否曾見到人生的跑馬燈，用盡多少殘酷言詞傷害無辜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