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悄悄去了以前打工的地方
安靜地看著女孩們忙碌著...沒有打招呼
十年了! 從十七、八歲蛻變成二十七、八歲
我們全部都從青澀學生變成了輕熟女
看著她們每個人...都變成熟了、老了些
走近鏡子....看著自己...也知道自己成長了很多
歲月...是每個人都逃不開的痕跡!
昨天...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睡在醫院
以往...照顧爸爸都是當天來回
而我自己則從小沒有病痛...不曾住院
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漫長的夜晚
醫院沒有任何消毒水的味道...至少我不覺得有
很寬敞的走廊...可以開一部車那樣寬闊
乾淨的地板和明亮的燈光...走道遠得好像看不見盡頭
我鑽進睡袋中...從來都沒有在冬天的時候感到如此溫暖
也許我應該再買一個睡袋放在家裡面防手腳冰冷才是!
以前一直覺得醫院是個很冷的地方
大學的時候曾經往返醫院一陣子照顧一個人
那時候每天我都覺得醫院冷...冰冰的沒有感情的那種冷
但很特別的是...那個夜裡的醫院...
卻讓我感覺到冬天以來最溫暖的溫度
空氣調節機指著溫度在22度的地方!
也許睡在醫院真的比睡在家裡溫暖吧!我心裡這樣想著
夜裡...一個人的聽覺會變得異常地敏銳
爸爸總會在凌晨時說要上廁所、背很癢、想吃東西、睡不著
這時得趕快起來安撫...不然會吵醒了所有睡覺的人
得像哄小孩一樣不停地說：噓! 不要講話喔!會吵到別人!
因為只要病人有一點點聲音...在夜裡就會異常地明顯
回到躺椅上面...我聽見掛在牆上的時鐘大聲發出跳動聲
其實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常常在夜裡醒來
聽著時鐘滴答滴答跳動的聲音...安靜地沒有出聲
偶爾...鄰床的病人或看護...甚至隔壁間的病人或看護
會在夜裡起床走動去廁所
腳步聲、開關門聲、沖水聲...突然間都好清楚
有空調的醫院夜晚...雖然並不寒冷...空氣卻異常乾燥
我對於乾燥的空氣一樣都很沒輒! 會很難呼吸!
在瑞士的時候就飽嘗乾空氣的折磨...呼吸道和喉嚨都會很乾
護士一個夜裡會來巡房三次...大約是每兩個小時一次
每一次都會把病房裡走道的燈打開來
刺眼的強光同樣會把我從疲憊中被喚醒
說是失眠...我想是...我想也不是
太多的聲音存在在夜裡...我不斷地在即將入眠的時候被喚醒
終於的終於的...開始了長長的失眠夜
平常...我偶爾都會一直看著同樣的方向想事情
其實我從來都不曾在發呆
一直在腦海中想著各式各樣不同的事情
想著很多事情...應該要怎麼做或怎麼說才會更好
事實上...當我安靜不說話的時候...腦子裡卻異常地忙碌
正確地說法應該是...我的腦海中從不間斷地在寫字
想起了無數的事情...要說好幾百件...絕對是有的
腦中泛起無數的場景...有些屬於舊時的回憶...
甚至是童年的...幼稚園以前的
有些是大學的...我試圖想要想起一些遺忘的事情
甚或是最近和誰的對話應該要怎麼改變說法才會更好
或是如果可以任意選擇回到一個過去該回到什麼時候
然後又聯想到日劇求婚大作戰的一些劇情裡去
總而言之...每一個思路都牽引著我往下一個思路去...千迴百轉.
正當我確信已經想了好幾百個念頭之後...我看了看時間
時間正巧指在凌晨的兩點半鐘!
從晚上十一點四十分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只過了三小時嗎?
我一心認為應該是天快亮的五點或六點鐘了
人在失眠的時候很奇怪...夜晚的時間好像從哪裡偷來似的
無限地在延伸著...在巨大的時間齒輪之中...步步皆微距
張開大大的眼睛...疲憊卻異常地清醒...間歇性地不斷被吵著
於是乎我又繼續在腦海中塞入更多不同的想法和思緒
當然也包括我決定要寫下這篇文章的一些文字...在腦海中跑著
當我加深了一層疲憊...希望時間已經走到及將五點的時候
戴上眼鏡看著那發出巨大聲音的掛鐘...竟然指著三點鐘!
結果似乎好幾天、好幾個月的思緒奔馳之後
僅只是分針的三十轉而已嗎! 我大感時間的耗損性如此緩慢
要說是在家的夜...也許只會因為雙腳很冰而無法入睡
但在醫院卻會被很多聲音給吵醒...連想事情也會被中斷
半夜三點鐘...也總不可能爬起來溜搭晃蕩...
除了值夜的護士之外...好像全世界都睡了!
當然...爸爸也是半睡半醒地不時醒來我知道
於是乎...除了繼續躺在床上延續思緒和身體疲憊
沒有更好的方法度過這樣的夜
一個人在極度疲憊的時候卻沒有辦法進入睡眠狀態
有時候的確是一種精神和身體雙方面的折磨
凌晨五點多...媽媽交代著一些注意事項
凌晨六點多...護士送來早餐餐前的藥片
透明的夾鏈袋裡面放著綠色的小藥片
袋子外面寫著: XXX 7:00 AM
於是我終於爬了起來...看著窗外透著藍色的景色
走向廁所的鏡子...竟然有些不能認得徹夜未眠的自己
眼睛已經是浮腫得又紅又怕光...寫滿疲憊
頭髮也因為在醫院洗澡不便開始出油了
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皮膚的黯淡無光
全部都顯示出一夜失眠的殺傷力有多大
我一個人在無聲的寬闊走道上走著
然後到護理站的桌子前將藥片磨成粉末
再緩緩走回病床前坐在椅子上
半睡半醒的父親終於在五、六點的時候睡深了
我一語不發地坐著看他睡熟的樣子
此時此刻...的確是什麼都沒有多想
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熟睡的這個病人...等待七點鐘到來
七點鐘...音樂響起...廣播播音員用不同方言說著是早餐時間
餵了藥...開始準備早餐...餵早餐...處理小便...翻身抓癢
完成之後...量血壓...吃飯後藥...處理小便...
之後父親睡著...我也掩著睡袋在耀眼的日光下睡著
不一會兒人們走動說話的聲音又響起
人最疲憊的事情...就是不斷地在睡下之後強迫清醒吧!
時間走得很快...十一點鐘又要開始準備午餐
然後餵食...處理小便...然後回答父親的問題
其他的時間...試圖想把帶去的書看完
但每次看不到一、兩頁...又會被父親的聲音打斷
身體和眼睛的疲憊也讓我看不了書了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站在鏡子前面一下子
很勉強地張開眼睛...但是真的張不大
不太認得眼前這個女孩...我真的很需要好好洗個澡!
我想起潛水鐘與蝴蝶這部電影
人被困在自己的軀體裡面...動彈不得...寸步難行
我相信父親在每個失眠夜
都是這樣漫長地度過著的! 他的思緒也會千迴百轉!
也會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或是曾經的事情該怎麼做更好
而這樣時間無盡拉長的夜晚...竟然反覆地上演著
他不能厭煩地把身體左翻右翻...來抗議他的無法成眠
只能以既定的姿勢...動也不動地想著無數的事情
病棟的失眠夜...不止是我的...也是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