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
最好的咒語,不是那種用梵文所著,嘔啞嘲哳繞口的古文字,也不是那種氾濫無比,貼在電線桿上的幾字真言,而是一經傳唱,讓你忘也忘不了的婉轉旋律。
諷刺的是,這種咒語不多,也不常被人注意。
陳教授是研究世界文化的翹楚,他旅行眾多國家,鑽研稀奇古怪的咒語
,有一天,在英國史特拉福小鎮的旅社,他遇到了一件讓他頗感興趣的事情。
深夜,在他住的旅社牆壁後,有一個嬰孩不住啼哭,而且是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發音方法,就像是脖子被掐住,僅留下半口氣的那種倒抽似的哀嚎,在如此靜謐的夜晚,聽起來十分淒涼。
就在嬰孩啼哭了一、二分鐘後,一股悠悠地女子歌聲傳出,在這歌聲的撫慰下,嬰孩漸漸地安靜了,哭泣聲也慢慢的細弱了下來,直到寧靜無聲。
而這女子所唱,便是鼎鼎有名的「倫敦鐵橋垮下來」,只不過是英文的版本。
這讓陳教授十分好奇,為什麼在這眾人皆知的童謠歌聲下,夜啼的嬰孩竟然會沈睡?
他不得不想到了咒語。
佛家所謂咒語,是以梵文所寫的經典文字,是佛陀所傳的正道,所以
後人傳頌,才有驅魔靜心、避邪祈福等效力。
而這麼一首童謠,竟也可讓啼哭的嬰孩停止哭泣,這其中並不單純。
是不是在眾多世人的傳唱下,童謠也具備了咒語般的魔力?
又或是童謠的產生根本就是咒語的延伸?
陳教授非常感興趣。
所以他開始大規模的在書中尋找可能的童謠兒歌、或是風靡一時的打油詩,任何曾經、或現在被人記憶的曲調。
他發現到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
越是窮鄉僻壤、所流傳的童謠就越多,而越是烽火戰亂,所編排出來安撫民心的曲詞就越頻繁。
這不恰巧應證了「靈不亂則邪不至、咒語頌則天下平」的說法嗎?
回到台灣後的陳教授提出了他的發現,寫成了一篇小論文,但是並沒有引起學術界的重視,久而久之,大家幾乎都把這件事忘了。
直到這一天。
「陳教授,您以前曾經寫過一篇『論世界童謠與咒語』不知道您還記得嗎?」
陳教授在教授完古代符號學後,有一個男同學站在他的眼前,對他說著。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男生,留著平頭,穿著襯衫,一副大學新生人的樣 子。
「嗯……那是多年前的發表了,你有看過?」陳教授打開茶杯,喝了一口茶。
男孩抓了抓頭:「有,那時候我還是國中生,正好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了這篇文章。」
陳教授點了點頭:「沒錯,我是有在雜誌上刊登過部分論文,且修改的較為大眾化,沒有那麼學術般的艱澀。」
男孩:「難怪如此,我就想說怎麼會就這樣就結束了,這篇文章讓我印象非常深刻。那您原本的論文可以借我看嗎?」
陳教授皺著眉:「可能要找一找唷?怎麼了嗎?」
「沒……沒事。只是好奇罷了!」男孩囁嚅地說。
「只是好奇?」陳教授重複了男孩子的話語,但隨即又說,「或許我研究室裡還有當初的稿子,我下次上課拿給你?」
「我,我現在跟你去拿。」男孩扯著衣襟,輕聲問。
「那麼急嘛?好吧,你隨我來。」陳教授心想等下也沒課,也就同意了
,「但是我不保證找的到唷,呵呵呵。」
「沒關係。我跟你去。」男孩眼睛突然發亮,陳教授看了覺得有點詭異。
陳教授領著男孩往他研究室走去,這些年來理工學院地位大增,歷史學系感覺沒有出路,似乎也就那麼落寞了下來。不僅研究經費一年比一年少,連學生都似興趣缺缺,不想要認真鑽研。
陳教授仔細凝想之前的授課情形,並沒有對這個平頭的男生有多大印象
,也覺得有些奇怪,不禁加快了腳步。
「到了,你也進來吧。」陳教授停在一扇斑駁的門前,掏出了鑰匙,對著男生說。
「咿呀……」門打開了,印入男孩眼簾的是一般研究型學者的典型研究室;大量的書籍資料凌亂的散落在四周,一台老電腦吃力的運轉著,牆上掛著些和名人合照的照片。
「有點亂……」陳教授放下手上的書,尷尬的笑著。
「不會。」男孩笑著答應,並且開始瀏覽起周圍著擺設。
陳教授走到書架旁,指著書架頂端的紙箱說:「前些年出國的資料都在這兒,你想要的東西應該也在裡面,嘿!」陳教授掂著腳,一面搆著紙箱一面說。
男孩連忙走上前去幫著陳教授將紙箱拿下。
打開紙箱,一股刺鼻的霉味掩面而來。
男孩轉過了頭,不敢呼吸這樣的空氣。
陳教授在紙箱內翻找著,紙箱內放了數個牛皮紙袋,裡面放著好些文件。
「有了,就是這個!」陳教授叫道,他已經找到了男孩想要的資料。
陳教授將一疊厚重的牛皮紙袋拿出,紙袋有著紅色的圓圈封口,上面纏繞著絲線,將線解開,有好些照片、紙張散落。
陳教授看了看,確定無誤,又把絲線纏好,將牛皮紙袋交給了男孩。
男孩興奮的接過:「謝謝陳教授!」
「不客氣。」陳教授微笑。
「咦?」陳教授忽然看見男孩脖子上掛著的玉佩,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
「怎麼了嗎?陳教授?」男孩奇道。
「嗯……你叫什麼名字呢?這些看一個禮拜夠不夠?下次上課拿給我?
」陳教授趕緊接著說。
「叫我阿勇就好,我下禮拜一定把東西還給您。」男孩指著自己笑著說。
「好,好。」陳教授點著頭。
「再見!」阿勇。
「再見再見……」
目送著阿勇離開研究室,陳教授還是記掛著阿勇所配戴的玉佩。
「這狀似佛手的玉佩,似乎在哪裡見過……」陳教授坐在椅子上,一個人獨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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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勇拿到資料後,神秘兮兮的回到宿舍。
他翻身上床,躲著室友,小心翼翼的拿出資料。
資料頗多;照片、手稿、還有一些錄音帶,以及最重要的論文。
「咒語的歷史十分淵源,可追溯到數千年前,而古今中外都有咒語,而咒語給人的感覺總是神秘的、超然的,是一種利用眾人的念力來達成外在的型的改變,而似乎沒有什麼咒語是不需要群眾力量就可獨力完成的,換句話說,你今天自己發明一種咒語,多半是沒有效果的……」
阿勇仔細的研究著論文,剛開始在探討咒語的產生、咒語的歷史,這並不是阿勇有興趣的地方,於是他開始瀏覽,跳過一些理論。
「有許多童謠的產生也是非常古老,早在文字被創造以前,童謠就已經產生了,童謠多半容易上口,而且對象明確,都是以小孩子為主。依筆者的見聞,童謠的效果跟咒語極為類似,多有安定人心之作用,但是比起聖歌,童謠顯的平易近人許多……」
阿勇點了點頭,繼續讀著。
「筆者走訪二十多個國家,找尋童謠四千餘首,但弔詭的是,曲調相似度幾乎相同的就有三十多首,而國家包含印度、尼泊爾、非洲小國、歐洲島國,照理說不太可能有文化上的交流,因此可以大膽假設,這些曲調相同而詞不盡然的童謠,對應著咒語而言,有著同樣的效果……」
阿勇「嗯」了一聲,似乎滿認同這個假設。
「而咒語在常人最大的印象,就是聽不懂,因為不論古今中外,使用的咒語皆是極偏冷的語言,如佛教的梵語,西方的古希伯來語。而佛教大師白雲禪師曾說:『有用的,聽不懂才好!』為什麼呢?因為就是聽不懂才不在乎,才會更專心一致的去唸誦……」
阿勇看到這裡,打了個冷顫,因為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但不知道這個猜想正不正確,他趕緊往下看。
「而童謠更是把此一精神發揮到淋漓盡致,試問就算童謠的發音再正確
,字音再清晰,但是對一個稚齡嬰孩而言,又有什麼差別呢?曲調,才是最重要的,從頭以一貫之的精髓。」
阿勇的猜想沒有錯,童謠根本是給小孩子聽的,那不正是咒語的表象之一嗎?
「咒語流傳至今,數量已多的數不清,而其中更是有部分為『逆真咒』
,簡單的來說就是所謂黑魔法,這些咒語立意不善,且不足為人道,通常都是有修行者私下的流傳、或是盲目的被信從,坊間有許多害人的咒語、或紮紙人、或下降頭,可以說是咒語的變形。而童謠卻無此顧忌,相信父母是不會唱頌令其孩兒身體不適、或是黑闇可怖的歌曲。」
論文裡有著數不清的舉例,但是黑魔法系列的黑闇咒語卻是寥寥可數,僅簡單刊出了些大家都知道的圖片,如五芒星的詛咒之類,阿勇有一點失望。
阿勇花了些時間把論文迅速瀏覽一遍,又開始看其他的資料,最後,便向同學借了部小型音響,準備研究那幾卷錄音帶。
阿勇一面咬著手指的指甲,一面將上面寫著「英倫島國」的錄音帶放到音響中。
因為他想要證實,前些日子在家鄉發現的驚人事實。
陳教授晚上回家時,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麼心事,連他太太叫他吃飯也渾然不知。
在飯桌上,陳教授大口的扒著飯,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
阿勇的出現,在他一成不變的教書生活中激起漣漪。
讓他回想起前些年出國考察碰到的怪事,還有那塵封已久的論文、回憶。
雖然那個論文寫的過程還挺有趣的,但是語言歷史總不算是陳教授的專業,加上論文本身並不太受到重視,所以這些年來也就沒有特別加以留意。
不過那個佛手型的玉佩,卻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一夜,陳教授輾轉難眠。
「阿勇阿勇……」
突然間靈光湧現。
「『義勇』、『懷忠』、『褒忠』……」
「義民……那玉佩,是義民後代的記號。」
清乾隆五十一年,彰化林爽文率眾反清,自擁為宗主,設府主盟,建元順天,受「萬歲」歡呼,同年十一月冬,彰化城破,不數日南路兵佔諸羅,直逼臺灣府城。
十二月,北路王作陷淡水,廳治竹塹不保。林爽文軍其銳不可當,清廷為之束手無策,然林爽文所轄部隊良莠不齊,軍紀散漫,所到之處姦殺擄掠
,無辜百姓受災慘重,怨聲載道。
林爽文方其挺進至六張犁庄(今竹北六家地區),林先坤率子弟兵丁抵抗防禦,並聯合王廷昌、陳資雲、劉朝珍等數股祖籍廣東粵籍人士之力,凡千三人,抗敵衛土,是義民軍之始。
經六張犁,員山仔(今竹東鎮員山、頭重一帶)之堅守,終會同清軍重創來犯,奪回塹城,再助清軍沿途追擊,清廷受義民助益斐潛。征戰中,義軍犧牲達兩百餘人,回時由林先坤、王廷昌遍拾義民忠勇抗敵之遺留骸骨,原擬歸葬大窩口(今湖口),惟車過鳳山溪後,牛竟不受驅使,後焚香跌筊
,清廷堪輿師勘驗並徵得當的地地主獻地,安葬合塚,此即枋寮義民塚之由來。
清乾隆帝因義軍忠勇衛土,特頒親筆「褒忠」二字以為獎勵。林先坤等倡議建廟崇祀,落成後是為「褒忠廟」。
同治元年,彰化戴潮春舉事,義民軍為免鄉土再遭蹂躪,銜命二次出征
,戰死者又達百餘人,歸葬枋寮,此即附塚之由來。
而其枋寮義民後代配戴雞血石、竹塹義民後代配佛手玉,視為不忘本,且見其配戴便知其宗義勇,珍重自愛。
陳教授當然瞭解義民的情況,也知道「南雞血、北佛手」,但是阿勇即便是義民後代,和整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
陳教授又猛然想到,他為什麼會對那佛手那麼有印象,實在是因為以前曾去竹塹訪問過傳統作曲大家孫思橋,而孫思橋頸上正好也配戴佛手的原因。
而孫思橋畢生作曲無數,但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那傳頌不已的著名童謠──妹妹揹著洋娃娃。
「原來是妹妹揹著洋娃娃啊……」
妹妹揹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
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笑哈哈。
「這是什麼?」阿勇這天回到了新竹老家,幫忙整理倉庫,偶然翻出了一個銀灰色的鐵盒,上面鏽跡斑駁,感覺年代久遠。
「猴孫!那個東西不要亂動!」在一旁的阿祖看到阿勇把鐵盒搬出來,大罵出聲。
「好啦好啦……放回去嘛……」阿勇噘著嘴小聲嘟囔著,但是對這個鐵盒產生了掩藏不住的好奇。
當天夜裡,阿勇趁著大家熟睡的時候,偷溜到院子裡,確定了四下無人
,悄悄的進了倉庫。
手電筒燈光微弱,但是阿勇還是找到了那個斑駁的鐵盒。
打開鐵盒,一個油紙包。打開油紙包,裡面放了幾張泛黃的紙張,上面用著鋼筆寫著日文,還畫著看不懂的符號,看樣子好像是音樂簡譜。
「什麼嘛!這是什麼鬼東西?」阿勇心裡抱怨了一番。
一陣冷風吹過,阿勇打了個哆嗦。
「匡噹!」阿勇手一抖,鐵盒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汪汪汪!汪汪汪!」院子養的狗聽聞到有聲響,登時狂吠。
阿勇心裡害怕被發現,連忙將紙張揣到口袋,把鐵盒堆到原位,趕緊離開了倉庫,溜之大吉。
阿勇把紙張帶到了學校,打算找的看的懂日文的同學,來問問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那麼神秘。
剛好班上有一個正在學日文的同學,阿勇把紙張拿給他一看:「妹妹揹著洋娃娃。」
「什麼?」阿勇不解的問。
「上面寫著:妹妹揹著洋娃娃。」同學補充。
「那後面這個簡譜是什麼?」阿勇又問。
「不知道。」那個同學搖搖頭。
阿勇又多花了二個禮拜的時間,試著從各種不同樂器的簡譜上找到類似於紙張上面的模樣,他問了許多人,終於,一個國樂社的學姊說:「胡 琴。
」
「那是胡琴的譜。」學姊。
「吓?那是不是『妹妹揹著洋娃娃』的曲調?」阿勇問。
「妹妹揹著洋娃娃……」學姊皺著沒,似乎在心裡默默地順著簡譜審查
,「不是,完全不一樣。」
「什麼?那妳會彈嗎?」阿勇仍然不死心。
「嗯……」學姊歪著頭思考,「星期三晚上你來國樂社,我趁社課的時候拉給你聽好了。」
星期三的晚上,就是上陳教授的古代符號學的前二天,阿勇依約到了國樂社。
學姊看到阿勇,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意思是叫他坐下。
阿勇坐下來,看著學姊架起胡琴,擺好譜架,放上了那泛黃的紙張。
「咿咿呀呀……」胡琴開始演奏。
那是一首完全沒有人聽過的曲調,那曲調是那麼的深沈、幽晦、跟「妹妹揹著洋娃娃」童言童語般輕快的曲調完全二碼事。
周圍著國樂社同學紛紛停下了練習,聚集到他們二人身旁。
胡琴努力鼓盪著,試圖讓最真實的音符流竄而出。
曲調剛開始慷慨激昂、後來似乎發出了短兵交接的肅殺氣息,再來更是沈暗,彷彿是死亡般的晦暝……
「嘰──」琴聲嘎然而止,而周圍的人也聽的毛骨悚然。
「沒了嗎?」阿勇問。
學姊咬著下顎,點了點頭。
周遭的空氣,緊繃到無法呼吸。
阿勇拿著紙張走了。
在阿勇離開的時候,學姊也收起了胡琴,說是身體不舒服,也匆匆忙忙的走了。
學姊的男朋友;國樂社的社長,追了出去,問說是什麼一回事。
學姊不發一語,搖了搖頭。
她男友連聲追問,學姊深呼吸了幾口氣,像是在調整心情。
「剛剛,我拉到一半的時候……」學姊用顫抖的聲音說,「就發現琴譜寫的並不合理,有幾個音是不可能相互接在一起的,照理說沒有人這樣寫曲
……但是,後來琴竟然像是有生命一樣……自己動了起來……」
學姊男友倒抽了一口氣。
「後來……我發現,在社團教室的角落,有一個小女孩……抱著洋娃娃
,不發一語的聽著……」學姊緊閉著眼睛,似乎不敢回憶起這片段。
「我……我沒有把琴拉完……我騙了阿勇,我怕……」學姊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撲在她男友懷中啜泣。
她男友安慰著說:「別怕,一定是妳最近太累了,眼花了而已。」
學姊點著頭,她寧願相信這種自欺欺人的答案。
阿勇回到寢室,也對剛剛那神愁鬼哭的曲調感到不可思議。
他忽然想到小時候看到的一本雜誌,裡面有一篇文章,作者就是歷 史系的陳教授,內容好像是童謠之類的,而妹妹揹著洋娃娃確是童謠沒錯,他決定下次上課要去問問陳教授,看看他有沒有什麼線索。
後來自陳教授那裡拿回資料後,阿勇開始聆聽裡面的錄音帶,總算在非洲篇找到了曲調類似的歌謠。
阿勇對照著編號,翻閱著論文,上面紀錄著:「A67 ──非洲茅利塔尼
,安魂曲。」
「安魂曲。」阿勇搔著頭,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算了,下次上課問問陳教授好了。」,阿勇看著時鐘,快半夜三點了
,便把東西整理一下,上床睡了。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和陳教授見面的時候,竟然不是下一堂課。
而是學姊室友自殺後的警察局。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也太離奇。
負責調查著警員本來認為是單純的壓力太大自殺案件,但是死者的室友
、卻宣稱是鬼害死她的,這不得不深入調查。
原來死者的室友是國樂社拉胡琴的,這幾天晚上,不知怎麼地,每每睡到半夜就會一個人爬起來拉著胡琴,但自己卻渾然不知,她的二個室友(其中之一就是死者)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說,沒想到過了幾天,她又起來拉著曲調哀怨的胡琴,而死者也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聽了一陣後,尖叫著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而死者的尖叫聲使的正在拉胡琴的室友驚醒,但是悲劇已經發生。
這樣才牽扯出了阿勇、阿勇又提到了那張斑駁著紙和陳教授。
陳教授這一天在研究室中就覺得內心惴惴不安,心臟狂跳,像是有什麼悲劇要發生。
這個時候,他接到了警察局打來的電話。
陳教授趕到警察局,和負責的警察解釋了一下,警察提到泛黃的紙,陳教授不知所措,只好唯唯稱諾,胡亂地答應了。
由於這件自殺案沒有他殺因素,就算半夜拉胡琴也不能算是什麼他殺證據,所以稍微做一下筆錄,也就讓一干人等回去了。
陳教授開著車載著阿勇回學校宿舍,在車上,阿勇一直咬著手指,看起來似乎是心有餘悸。
陳教授一面慢慢開著車,一面整理著思緒,回想發生的一切。
「警察說有個泛黃的紙張,是什麼東西?」陳教授忽然轉頭,對著阿勇問。
阿勇全身顫抖了一下,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的對著陳教授解釋。
陳教授越聽越奇,連忙問了許多相關的問題,阿勇無奈,只好從一開始怎樣在老家倉庫中發現鐵盒、怎麼偷拿、怎樣找熟識日文的同學翻譯、又怎樣找到學姊演奏簡譜,一一據實已告。
而陳教授也鉅細靡遺的問著,深怕漏料任何一項蛛絲馬跡,古老的破舊日文手抄就已經夠離奇的了,沒想到阿勇竟然還找了學姊來照貓畫虎,試著讓簡譜原因重現。
陳教授眉頭深鎖,但卻感覺十分的興奮,說:「那這幾張紙……現,現在在哪裡?」一向授課時滔滔不絕的陳教授,講這幾句話時,話語中竟然有些結巴。
「在寢室。」阿勇說。
「我們去拿吧!」陳教授足底發勁,車子引擎聲浪逼人,二旁的景物快速後退。
阿勇被陳教授飛車嚇到了,忙說:「開……開慢一點,我會怕。」
陳教授知道失態,趕緊減低了車速。
過不多時,已經到了阿勇所住的宿舍,陳教授跟著阿勇走了進去。
進了房間,阿勇的室友正在打電動,看到陳教授進來,大吃一驚:「老
……老師?」
陳教授手一揮,意思是不必驚訝,繼續做自己的事無妨。
阿勇拿了陳教授的資料,又把抽屜打開,拿出了那斑駁的紙張,一起交給陳教授。
陳教授一把接過舊紙,瞇著眼睛仔細端詳,口中唸唸有詞,卻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說什麼。
陳教授向阿勇使了個眼色,走出了寢室。
阿勇尾隨在後,心中嘀嘀咕咕,開始後悔拿了這幾張破紙。
陳教授走到個偏僻的地方,臉一沈,對著阿勇嚴肅地說:「你要不要救妳學姊?」
阿勇被陳教授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什……什麼?什麼救學姊
?學姊發生了什麼事?」
陳教授拿著東西走出宿舍:「隨我來,我解釋給你聽,」又小聲說了二句,「不會錯吧?應該不會錯的……」
時間已黃昏,視線有些朦朧,阿勇跟著陳教授進了他的研究室。
陳教授拉了張椅子讓阿勇坐下,他自己則站在桌前,低頭沈思。
良久,陳教授不發一語,阿勇也不敢開口。
「你是客家人。」陳教授忽道。
「嗯……是啊……」阿勇點了點頭,卻不知道陳教授是怎麼猜到的。
陳教授看著阿勇臉上的古怪神情,微微一笑:「你脖子上戴的是客家義民的信物,佛手玉,所以你家應該是義民後代無誤。」
只見阿勇又點了點頭,陳教授接著說:「竹塹義民多,你是新竹人,是義民後代也不奇怪,而你前些日子在老家找到的紙,應該跟義民也有關係。
」
「上面用日文寫著『妹妹揹著洋娃娃』又有簡譜,我剛開始的想法跟你一樣,認為這東西應該是孫思橋的作品,就算不是他親作,也是別人謄寫的
,但是,現在看起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阿勇沒說話,但是陳教授卻猜錯了,因為阿勇壓根不知道孫思橋是何許人物,又怎麼會猜到那爛紙是什麼東西呢?
「這紙上面有日文跟簡譜,所以說,這應該是歌本。」陳教授說。
「歌…歌本?」阿勇疑惑的問。
「嗯,說歌本不太恰當,正確來說,應該是祈禱文、或是祭文。」
「祈禱文?祭文?」阿勇更糊塗了。
「嗯,義民廟在民間信仰中非正神,而是屬於陰廟,加上當時國破家亡
,生活條件實在太差,又戰亂連綿,所以死傷無數。人死非安善,鬼魂乃作
怪,所以著實是產生了不少靈異事件。」陳教授。
「所以我懷疑,你所拿到的歌本,應該就是祭拜孤魂野鬼、或是說是戰死的義民的祭文,只是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公開過,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老家
,這一點我實在不明白。」他接著說。
「不過,這上面寫的確實和那首傳唱不已的『妹妹揹著洋娃娃』有相當大的關係,你看……」陳教授指著簡譜旁的日文小字,念了一段日語。
阿勇聽不懂日文,自然是一頭霧水,於是陳教授說一句日文、便翻譯成一句中文。
「 暗い夜女性の幼年時代のパペットすすり泣きで 」
「在黑暗的夜裡女孩抱著玩偶哭泣」
「 花兵士の血によって染められた赤 は行う」
「地上的花朵被戰士的鮮血染紅」
「母破損を決して停止しない は逃さない」
「母親思念的淚永不停止」
「空で悪魔の笑い声 を満たす」
「天空中充滿著魔鬼的笑聲」
阿勇聽著陳教授優雅但是滄桑的日文發音,中文的翻譯聽起來淒涼,但是日文的原文感覺更是悲傷,又像是囈語般,令人鼻酸。
阿勇突然像是被鐵鎚打到一般,腦海中靈光乍現。
「 暗い夜女性の幼年時代のパペットすすり泣きで 」
「妹妹揹著洋娃娃」
「 花兵士の血によって染められた赤 は行う」
「走到花園來看花」
「母破損を決して停止しない は逃さない」
「娃娃哭了叫媽媽」
「空で悪魔の笑い声 を満たす」
「樹上的小鳥笑哈哈」
陳教授看著喃喃自語的阿勇,阿勇這時候慢慢轉過頭,看著陳教授 ,陳教授對著阿勇點了點頭,表示阿勇心裡想的沒錯。
這正是「妹妹揹著洋娃娃的前身」!
陳教授搓著手,口中不停地反覆唸誦著剛剛那四句話。
阿勇喘了幾口大氣,又不放心地問:「那你之前說的……學姊糟糕了,要救她……是什麼意思。」
「啊!」陳教授驚呼,連忙看看外面,天黑了,「趕快叫你學姊來 !
」
「為什麼!為什麼!」阿勇大聲問。
「唱頌祭文大忌心不誠、曲不全,有道是心成則靈、有始有終,我相信妳學姊應該不會污衊這曲目,那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曲沒奏完了,曲子沒奏完,就像醫生開刀開一半;沒完沒了,好兄弟聽見了只怕要責怪,所以她室友才會離奇犧牲。」
阿勇閉起眼睛想了一想,「嗯,確實不知道那一天學姊有沒有把它 演奏完,後來我就走了,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阿勇問。
「重現事發現場,完完整整的演奏一次。」陳教授語氣堅定的說。
「有……有用嗎?」阿勇害怕的問。
陳教授嘆了口氣:「但盡人事,各安天命。」他心想:「在學校學了一輩子科學思考,到現在還要盡人事,可笑。」
阿勇咬著牙,想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拿出了手機。
「鈴──鈴──」手機中傳來機械式的鈴聲,不知怎麼,阿勇現在聽起來覺得十分不耐煩。
「喂?」一個男子的聲音。
「是小玲學姊嗎?」阿勇雖聽到男子的聲音,但是口中的話語卻已先脫口而出。
「不,小玲人不舒服,我是她男朋友,您哪位呢?」小玲男友。
「我是阿勇。」阿勇。
「喔……阿勇啊。」小玲男友的聲音聽起來毫無表情,異常冷淡。
「小玲學姊她……她現在在哪裡?我有事要找她。」阿勇的聲音有些著急。
「她在休息,不希望人家打攪。」依舊冷冰冰的聲音。
「這真的很重要……」阿勇對著電話大吼。
「沒別的事的話先掛了,抱歉……」
「要把曲子演完!你跟她說要把曲子演完!這樣事情才會解決!阿勇幾乎用盡全力,頸上青筋爆現。
「………」電話那頭不發一語,不知道是在沈思、還是已經掛上了電話。
阿勇呼呼地喘著大氣。
陳教授攤坐在皮椅上,鐵青著臉。
氣氛凝重。
「我是小玲……」幽幽的女生聲音響起。
「學姊,妳沒事吧?」阿勇聽見學姊的聲音,終於稍微放心。
「嗯。」小玲哼了一聲。
「要怎麼講呢?一時三刻講不清楚……就是陳教授說要現場重現,所以
……」阿勇很著急,想趕緊把事情解釋清楚。
「陳教授?」 小玲不解的問。
「唉呀,是歷史系的陳教授,我忘了我有沒有跟妳提過,我現在正在他的研究室裡,要不然妳也過來,這樣比較方便。」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寂靜。
過了半晌,小玲才說:「好吧。」只是說完了這句話就把電話交給她男朋友了。
阿勇便把陳教授的研究室所在跟她男友講,原來小玲不敢回寢室,也不想回去,現在正在她男朋友家裡休息,她男朋友感覺出來好像不太樂意,但還是耐著性子答應了,並且說大約十五分鐘後會抵達。
陳教授跟阿勇鬧了一天了,肚子也感覺有點餓,陳教授開了包蘇打餅乾
,又拿了二瓶礦泉水,跟阿勇一起分著吃了。
二個人都各有心事,默默的吃著索然無味的餅乾。
七點不到,天已經大黑了,學校路旁的路燈早已點亮,有許多蟲子在水銀燈泡旁邊繞阿繞的。
過了不久,小玲學姊跟她男友果然來了,陳教授打開了門,只見小玲蒼白著臉,她男朋友則是提著裝著胡琴包包,面色難看的站在一旁。
小玲站在門邊,眼中珠淚盈眶,狀況十分憔悴。
陳教授趕緊找來了一張椅子,讓小玲坐了下來,阿勇和小玲男友站在二側。
陳教授先開了口,把那張紙上面的日文內容朗誦了一遍,又翻譯了一次,小玲和她男友神情嚴肅的聽著。
而當陳教授翻譯到「在黑暗的夜裡女孩抱著玩偶哭泣」這一句時, 小玲更是全身一震,閉起眼睛搖了搖頭。
陳教授解釋,假設這是祭曲,那麼必須儀式完整,不然會生禍稔。
陳教授解釋到這邊,看著胸口不停起伏的小玲,等著她的答案。
小玲眼淚順著眼角流下,聲音發抖地說:「其實……我當時還沒拉完,就有看到一個小女孩……抱……抱著娃娃……躲……躲在角落。」
在場的人聽到這句話,除了小玲的男友早已知悉外,陳教授和阿勇各打了個冷顫,阿勇更是連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而……而且我感覺到那曲子好像有魔力一樣,不像是我在拉它,更像是它再支配我……」小玲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去握她男友的手,看的出來十分害怕。
「啊……」陳教授皺著眉,小玲的這番說詞到是他始料未及的,又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再刺激她。
「那還是要不要再找個會拉胡琴的拉算了,反正誰拉不是一樣嗎。」阿勇這時候突然沒頭沒腦地迸出了這麼一句,大家的視線都往他身上聚集。
陳教授默然,他心裡覺得不好,但總是不方便說,只好別過頭看著小玲,想從她神情中觀察出些端倪。
小玲愁眉淚眼地緊咬著下唇,內心天人交戰。
終於,她搖了搖頭:「不要,不要再連累別人了,我去吧。」
陳教授跟阿勇都佩服她的善良。
她男友雖然不願意,但是想了想,或許這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於是四人便稍加收拾,往國樂社的社團教室走去。
這一天國樂社沒有練習,社團教室自然是空無一人,小玲她男友是國樂社社長,便拿出鑰匙來開了門。
漆黑的社團教室十分嚇人,小玲抓著她男友的手不禁更加用力。
等到打開了電燈,才見到椅子橫七豎八的擺在附近,而到處都是譜架,也有些散落一地的紙張。
阿勇從地上扶起了一個傾倒的譜架,從陳教授那裡把破紙拿了出來,架在了譜架上。
這個地方正好是當初小玲第一次演奏曲子的地方,小玲還心有餘悸,呆站在原地發楞。
小玲男友拿出了胡琴,交給了她。
小玲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調了調音,深吸了一口氣。
阿勇和陳教授大氣不敢喘一口,她男友則是捏著脖子上的十字架祈禱。
「咿咿呀呀──」哀慟的曲調響起,大家的心臟都大跳了一下。
胡琴獨特的錚鏦曲調慢慢在空中繚繞,哀戚婉轉。
大家都沈醉在胡琴聲中,絲毫沒注意到陳教授微微一動,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曲調似曾相識。
小玲逐漸開始覺得手不聽使喚,而社團的角落,那光線照不到的黑暗處也開始遂動。
阿勇、陳教授、小玲的男友都專心的聽著小玲拉著胡琴,由於這三人之中只有阿勇曾經有聽過一次,小玲的男友當天雖然在場、但是並沒有仔細聆聽,而陳教授更是完全沒有接觸過,所以大家都聚精會神的聽著。
曲調依舊從行軍前的慷慨激昂開始,慢慢進入了征戰沙場的慷慨悲嚎,這時候的小玲,更是閉起雙眼,似乎在用全身的力量來完成這首埋藏已久的神秘曲目。
曲調這時開始進入了暗潮洶湧的死亡氛圍,在社團教室的眾人全都毛骨悚然,大家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有個人在你面前死命的瞪著你,但是你卻看不到他,沈重的壓力迫使得大家幾乎喘不過氣。
阿勇心想:「快到上次結束的地方了!」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小玲這時的胡琴聲更是鐵馬金戈般的全走高音,指尖的按放旋轉地飛快
,那高音一個接著一個,讓人耳朵刺痛,真的像極了惡魔的嘲笑。
霎時,小玲的琴聲完全靜止,而緊閉起的雙眼慢慢睜開。
「啊!」小玲驚呼。
她本來以為可以看到在社團辦公室的三人,但是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看著小玲的何止三人、三百、千三人都有!
這些人打扮的像是電影上清末民初的人,全身血跡斑斑,像是在戰場上征戰已久的戰士,有的人胳膊被齊根砍斷、兀自淌流著黑血,有的人脖子中了一箭,有的卻是肚子上被劃了一刀,肚破腸流。
但是最讓人害怕的是,這些人的眼睛全都不見了,只留下了個深深的眼眶,就用那深可穿腦的空洞眼眶盯著小玲,惡狠的模樣無法形容。
而這些人卻不發一語的死盯著小玲,這些人並不是站在屬於他們的戰場上,而是踏在黑暗裡,千百人自遠而近,層層環繞。小玲只知道有很多人盯著她,詭譎的啞默氣氛聽不見一絲人聲,小玲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突然間,這些彷彿畫面暫停的人微微一動,開始慢慢地向小玲逼近。
小玲幾乎歇斯底里,想要大叫卻全然發不出聲音,喉嚨中只有「嘶嘶
……」的氣聲,伴隨著自己越來越大聲的心跳「噗通、噗通……」
這些人動的緩慢,但是也快要接觸到小玲了,小玲像是被附身一樣動彈不得,無計可施的她只能束手就擒。
「 暗い夜女性の幼年時代のパペットすすり泣きで 」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聲音,但是清晰地迴盪在黑暗裡,小玲精神一振:
「是陳教授!」
她想起陳教授曾經向她解釋過;祭文最忌諱曲不全、心不誠。連忙跟著陳教授的聲音接續的唸著:「在黑暗的夜裡女孩抱著玩偶哭泣。」
這些人聽到了這詞句、開始騷動了起來,就像是久別妻女的戰士忽然重逢家鄉,他們開始拋下手中兵刃。
「 花兵士の血によって染められた赤 は行う」
「地上的花朵被戰士的鮮血染紅。」
這些人開始停止了對小玲的逼近,也似乎忘記自己身在何方,為何而戰
……
「母破損を決して停止しない は逃さない」
「母親思念的淚永不停止。」
這些沒有眼珠的人開始從眼眶中流出了黑血,竟然像是在悲泣、痛哭,每個人按住自己流血的眼窩,畫面異常淒戾,
「空で悪魔の笑い声 を満たす」
「天空中充滿著魔鬼的笑聲。」
這些人隨著眼窩中流出的黑血,身影慢慢變的模糊,就像是沒有顏料的水彩,漸漸迷離,從清晰轉成平淡,終於只留下一片黑暗……
而小玲也覺得全身虛脫,完全沒有力氣,跟著腿一軟,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玲好像聽到人七嘴八舌的人聲,「醒了醒了!」、「要不要送醫院啊?」、「小玲!小玲!」
小玲睜開眼睛一看,三個人頭逐漸從模糊而清晰,但是不是令人害怕的古人,而是她男友、阿勇和陳教授。
他們三個圍著躺在地上的小玲,看到小玲悠悠轉醒,不由得十分高興。
「我……我暈了多久?」小玲氣息微弱地問。
「大概有三十分鐘吧。」陳教授說。
「發……發生了什麼事?」小玲又問。
「自從妳像發瘋般拉完了琴之後,便一個人站在原地恍神我們怎麼叫也叫不醒,真是嚇死人了!」小玲男友拍著胸脯、對著她說。
「對呀!嚇死人了!」阿勇大聲補充。
「還好後來陳教授開始唸起那破紙上的日文詞句,妳才開始全身顫抖,像是嗑了藥一樣,等到陳教授全部唸完,妳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直直的摔倒在地。」小玲男友用不忍的溫柔眼神看著她,十分心疼地說。
「是這樣的啊……」小玲依然全身疲軟,但是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完全無力,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
「啊!」小玲突然指著窗外放聲尖叫。
大家轉頭向窗戶望去,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個滿身是血、頭破血流的年輕女孩、牽著一個手拿洋娃娃的幼小女童
,飄在窗外,眼神無助地看著他們。
「君兒……」小玲放聲大哭,原來窗外的年輕女孩、君兒正是她離奇跳樓的室友,而牽著的女童也是當初第一次拉破紙上的樂曲時,在角落看到的女童。
只見女童懷中抱著的洋娃娃,對著大家眨了眨眼睛,二人也漸漸消失在黑暗。
四個人呆呆地望著窗外,久久不能自己。
阿勇並不覺得十分恐怖,但是竟然感覺到十分不忍與殘酷。
窗外的風呼呼地刮著,從門窗的縫中可以聽見「颼颼」的聲音,而且風聲中還夾帶著、童稚幼嫩的嗓音,反覆地唱著:
「妹妹揹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笑哈哈……妹妹揹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笑哈哈……妹妹揹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笑哈哈……」
經過了這匪夷所思的夜之後,小玲和阿勇再也沒有遇到什麼怪事,但是小玲卻也不敢再住在女宿,和班上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住在了外面。
而陳教授本來想把那幾張破紙帶回去研究,但是其他三人都強力反對,陳教授拗不過,也只好選在一個宜祭拜的日子,和大家一起和大把冥鈔金紙一把火一起燒了。
大家都刻意不再提起這件往事,而隨著時間的沖刷,這件事也逐漸變成每一個曾經難忘過的回憶,開始波濤洶湧,後來越來越淡,終於風平浪靜。
陳教授把這個秘密跟之前的論文資料一起鎖在自己家裡,沒有任何人知道。
很久很久以後,陳教授的孫子有一天從爺爺家找到了一包東西,打開一看,是一堆紙張和幾卷錄音帶,而這些錄音帶中有一卷最讓他感到興趣,上面紀錄著:「小玲原音重現,XX年X月X號以錄音機暗錄。」
「這是什麼東西?」小孫子搖頭晃腦,蹦蹦跳跳的將錄音帶放到錄音機內……
END
轉自*爺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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