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失聰 阿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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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於星洲副刊《悅讀週報》




到二手書店淘書，是這一兩年養起的習慣。


因為開始多看英文小說，而英文書又偏貴，於是打聽得知城里有間專賣二手書的Payless Book。全馬最大型的連鎖二手書店，書多是美國運來的。各類型的書都有，文學類居多，當中不乏名家作品，卻以低廉價格出售，更不時打折。拜訪多次，常有如獲至寶的驚喜，自此一頭栽進買二手書的習慣。


仔細回想，其實買二手書的行為，在另一個年齡另一個地方不也有過？大學時期，曾多次拜訪檳城喬治市某老舊巴剎二樓的舊書攤。几個印度男人在經營，一爿窄狹角落，密密麻麻，塞滿教科書和參考書，一疊疊快碰到天花板的二手英文小說，及凌亂的雜誌和漫畫。因為價格好商量，常有識途者彎腰委身徘徊進出。有個朋友愛來這裡買英文小說，看完了再買回給老闆。省了錢，書也在不斷循環。


彼時尚未認真接觸英文文學，每次捧回家的是一本本過期的國家地理雜誌。後來即使不再光顧，也總愛攜外地來的朋友探訪這比島上其他旅遊景點更有趣的地方。只是舊書攤空氣滯悶，灰塵積累，離開時手肘膝蓋總是一片灰，渾身舊書霉味地與朋友走到隔壁小巷吃一碗紅豆冰。


年紀再小的時候，也到過鎮上專門收舊報紙、舊書的攤販的小倉庫。跟著父親去，從小山般的紙堆中拉出了好几疊結實捆綁的讀者文摘，十几年前出版的。回家后拿撿來的水果箱當書架，一本本根據出版年月份順序排列，心裡好富足。有的後來因潮濕書頁皺得捲起了，仍不拾得丟。


（大概是長輩傳下來的觀念，根深蒂固，書，還有衣服也是，舊了、不要了，可以捐，可以賣，就是不許丟。於是逐漸養成了對書無可救藥的念舊情懷。）


買二手書，逛二手書店，除了能以廉價購得好書，也為那些曾被拋棄的書做了件好事，賦予它們新的生命和價值。（書要會說話，或會嘔氣嘲諷：不過是從一個書架搬到另一個書架嘛！）記得大將書行曾辦過晒書活動，二手書一一重見天日，盼再遇到另一個具慧眼的主人。可是，偉大的豈是買書人？賣書人才是。比如Payless Book。是他們將這些二手書飄洋過海帶到此地，讓書頁上的文字得以延續它的使命，把故事繼續講下去。從一雙手傳到一雙手，書的生命，無窮盡延續下去。（書要高呼：二手書商萬歲！）


買二手書的另一樂趣，是常常發現書中寫有眉批，或私密寄語；或夾著充作書籤的票根、明信片、剪報等。從Payless Book買來的二手書，常常書看到一半，不由自主分心讀起泛黃剪報，或演奏會票根，或登機証，揣想這些物件的來源。他是帶著這本書去看表演嗎？這剪報上的車禍是她經歷的意外嗎？這是飛機起飛前情人遞給他的書嗎？原來書中故事情節，突然有了另一個岔開的枝節，兀自發展成另一則故事。我的好奇心大概比貓還強。透過一本二手書，自己跟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似乎因而生命有了交接可能。還好那人並未留下連絡方式，否則我或會唐突告白：我在讀著你讀過的書。


出版多時，仍有被轉售和閱讀的價值，是一本書好讀且雋永的肯定。二手書迷人之處，正因其歷經了年月，添了份韻味、深度，和神祕的想像。像古董，亦像陳酒。書，有了自己的故事。像遇見有故事的人，不由自主地，著迷。







Payless Book
Amcorp Mall/Ampang Point/1 Utama/Summit USJ/Carrefour Subang Jaya
www.paylessbooks.com.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