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失聰 阿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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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過同行的W，於是放棄原本想看的法國電影而選了剛上映的《蝴蝶》。在台北西區真善美戲院前，目光無法不聚集於牆上那眩目的海報，兩個女子美如蝴蝶的身影。

她們，以愛情展翅的美麗姿勢，恣意地接吻、親熱。如此自然，坦蕩。

為了保持笑容，為了繼續向前走，並強裝淡定重返正規的道路，人們常選擇讓自己遺忘一些不堪的過去。像是，那些曲折迭起的曾經從來未曾發生過。那些回憶章節被埋藏得那麼深，幾乎，就要忘記了。仿彿也唯有這樣，阿蝶才能安分完整地履行一個女兒，一個妻子，一個老師，一個母親的角色。

仿彿要接近完美了，可是阿蝶眼神中為何常常閃過遲疑？對生活、對丈夫的熱情不足，不經意出賣了她。當阿蝶遇上敢愛敢恨的小葉，當她著手處理同性戀學生被家長拆散的事情，那回憶排山倒海覆蓋而來。她慌了，繼而在情感的關口﹐踟躕，失措。

以往在電影裡多出任配角的何超儀這次擺脫了爽直豪放的形象，演阿蝶這個含蓄、溫文的女教師，叫人眼前一亮。影片開場不久她一襲夏日氣息的衣裙出場，我與W不約而同驚嘆，這該是電影裡最美麗的何超儀了。可是，阿蝶這複雜的角色原本就不容易詮釋，無論是授課的嚴肅，或是面對感情抉擇的掙扎，何超儀演來仍力不從心。反而是飾演小葉的田原演來比較放，率直的她對感情與慾望都勇于追求，和阿蝶是一大對比，也讓人理解阿蝶對她的心動。兩位年輕演員陳逸寧與蔣祖曼雖然青澀生硬，卻也展現了青春應有的純真，氣質恰好符合角色所需。葛明輝不再搞笑後也展現了另一面的沉靜演技，惟戲份不多發揮空間有限。

雖然故事重點始終是阿蝶的感情，可是回憶與現時中的阿蝶穿梭于兩個家庭，佔據如此大比重的家庭線卻有點草草帶過，確是影片稍弱的地方。據說影片因片子過長而被迫刪剪了不少以供上映，確是可惜。

此外﹐父親的外遇、母親的意圖自殺﹐甚至是頓悟出家的叛逆少女，太多的情節均是耳熟能詳的故事橋段。若稍微對劇本苛刻一些，這些劇情會不會太理所當然，太戲劇化，充斥著太多對女同志的刻板印象了？

不過，嶄露曙光的結尾至少為這類題材的電影提供了一個明亮溫暖的可能性，少了艱澀晦暗的沉重。陽臺上阿蝶掉了一隻涼鞋後，有意無意把另一隻涼鞋也踢掉。那象征著心靈桎梏的解脫，蛻變後的她自蛹中掙脫，在陽光下自由地舞動美麗的雙翅。

香港導演麥婉欣繼《哥哥》後的第二部長片《蝴蝶》當然是未臻完美的，可是我仍然視之為部好電影。就好像一隻因為未能完整羽化的蝴蝶，用尚未完整的雙翅勉強飛行。掙扎中它飛得並不高，也不遠，甚至也飛不了多久。但那努力並認真飛翔的姿勢，依然是美麗的。

原著裡阿蝶最後說到：「我不知道，我這輩子都在不斷地失去，現在連孩子也失去了，但是我還擁有自己，或許這是我唯一擁有的，也是我唯一不能失去的。」

我想起《此時此刻．The Hours》裡的羅拉布朗，她每個強顏歡笑底下無數次的翻騰掙
扎。去，還是留？那是她的生命，只有她可以為她自己作決定。還有《鱷魚手記》裡，拉子在寫給水伶的信上說：如果我不再躲，放開去對待你之後，你要想躲都躲不了。

劇終離場時，我在走廊上等候上洗手間的W。稀落人群中一對大學生裝扮﹐戴著醒目黑框眼鏡（這打扮會不會也像是蝴蝶翅膀上的獨特色彩及圖案般供辨識的特徵？）的年輕女生在面對面深情相望。其中一個正在為另一個整理她頸上一圈蘇格蘭格子圍巾。

時值冬天﹐寒流來襲的台北有些冷，可是我想她們應該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