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失聰 阿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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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觀賞《再見了，可魯﹒Quill》這部電影，我幾乎就要忘了，那段有狗伴隨的童年。

依稀記得，小時候家裡養過狐貍犬。不知哪年狐貍犬誕下了幾隻純白毛色的小狐貍犬，養了不久後就送給別人了。那時年幼的我和弟弟再執意反對也改變不了這個決定，父親看懂了我們的不捨，於是帶著我們兩兄弟和一隻可愛的狐貍犬到相館拍照留念。我的童年記憶衰退得很厲害，要不是那張碩果僅存的照片完整保存下來的畫面，幾乎就要忘了曾有過如斯經歷。照片裡兩張童稚臉孔底下壓抑著不捨與傷感。倒是不知情的小狗依舊笑得最燦爛。

現在回想起，那拍照的儀式恐怕比強行的離別要殘忍許多。

導盲犬可魯一生也經歷了不少離別，每一次它告別熟悉的主人除了抽搐鼻子發出哼哧的聲音外，那不惑眼神中會不會也寫著萬般的捨不得？

改編自真人真事的《再見了，可魯》一開始，我們看到水戶女士飼養的拉布拉多獵犬誕下了五隻可愛的幼犬。五隻年幼的小狗時而活蹦亂跳追逐嬉戲，時而乖巧趴著或四腳朝天袒露腹部睡覺，甚至是一個打哈欠的逗趣模樣，都讓人砰然心動。

因個性敦厚乖巧而被挑選成導盲犬的可魯，出生時側腹上有個類似黑斑的圖案，原來是撮明顯的黑毛。拉布拉多獵犬的毛色不是全黑就是全黃，可是這隻小公狗長出的花紋﹐看起來是個仿如海鷗展翅飛翔般的十字型黑色圖案，也仿彿事先張揚了不平凡的一生。

像一個回憶緩緩搖醒另一個回憶的連鎖反應，我想起在更早的時候，我也曾經在狐貍犬還小時餵它們喝牛奶。還未睜開眼睛的它們毫無方向地彼此推擠，憑著天賦的嗅覺吮喝盤子裡的牛奶，煞是可愛。

長大後家裡就不再飼養動物了。或是這份生疏感與小時被野狗追逐的陰影，讓我漸漸對狗產生了厭惡感，可是後來工作時居住的地方竟然讓我再與狗結緣。一隻不知從哪兒跑來的母狗莫明其妙地成了我們家中的一分子，二房東為它取名蘇西。年齡大概一歲左右的蘇西喜歡用舔人的方式來表達它的友善，可是放不下心理負擔的我只願意撫摸它毛髮來接近它。對此蘇西一定感到受冒犯，因而對我保持距離，偶爾更對我不理不睬。

我和蘇西就這樣，在每次碰面時試探著並猜測著彼此。偶爾我情緒不好，善於察言觀色的它靜靜躺著不欲靠近﹔偶爾它心情好，我一打開它就蹦蹦跳跳朝我沖來跟我玩，好不容易擺脫它後欲關門時﹐它卻頑皮地用頭擋住門。

愛爾蘭訓狗師與作家Barbara Woodhouse曾說過：「狗能理解你的情緒與想法，若你對你的狗存有負面的念頭，它能感受得到並覺得低落。」《再見了，可魯》裡資深導盲犬訓練師將可魯交給仁井夫婦時，更特別囑咐了一件事：「不管它做了什麼事，都請不要責備它。」

後來我漸漸習慣蘇西的親近，也開始說服自己接受它熱情的表達方式，雖然那後果是每次跟它玩後都一臉的狗口水。燠熱午後我偶會坐在門口陪伴蘇西，甚至跟它講話，似乎也提不起勁的它垂著頭，也不知聽懂沒有。從陌生到親近，我逐漸認知所謂狗的靈性與習性，以及它們常常遭人類低估的智慧與能力。

電影裡渡邊先生與可魯彼此間逐漸累積信賴與默契，可魯的陪伴也讓脾氣暴躁的渡邊臉上添了很多笑容。我想，在跟蘇西相處的過程中，那裡頭似乎也在什麼地方改變了我，開啟了我與自己、與外界的溝通之門。

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裡用了不少篇幅來描述特麗莎養的狗，卡列寧。卡列寧的微笑曾讓特麗莎發現，原來一隻狗也擁有自己的靈魂。她想，卡列寧說不定是唯一知道靈魂為何物的生物吧。昆德拉在書中寫到：「只有動物能夠給予別人如此的輕鬆歡樂的禮物，因為它們並不是從樂土中被驅逐出來。人類與狗之間的愛是愉快、和諧及美滿的，沒有衝突，沒有怒氣相衝的畫面，也不需要任何多餘的發展。」

像是為卑微的狗叫屈，也賦予了尊嚴及認同感。因而當電影裡仁井夫婦把可魯稱為「仁井可魯」時，我看了特別感動，那裡頭，不也是以同樣一種態度去對待這個人類最忠誠的好朋友嗎？

可魯在台灣引起了一陣拉布拉多獵犬熱潮，友人從台北買回來的《再見了，可魯-導盲犬可魯的故事》裡頭，收錄了攝影師秋元良平以12年的時間捕捉了可魯真摯動人的鏡頭。書裡也詳細介紹了導盲犬的歷史與故事，是看《再見了，可魯》後很好的輔助讀物。

《再見了，可魯》緩緩敘述一隻狗的故事，簡白寫實的風格，記錄了視障者渡邊先生與可魯這對最佳夥伴的故事，也誠實地將可魯這隻導盲犬平凡卻感人的一生呈獻出來，卻蘊含了無限的寓意。而如果你也養過狗，或是一名愛狗人士，那你看電影後的感動與收穫想必會更多。



註：香港譯名為導盲犬小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