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失聰 阿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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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月27日
燠熱午夜

—最近天氣真的很悶熱。要怎麼形容呢，就是那種即使淋了個冷水浴之後一踏進臥房就開始冒汗了。即便面前是全天候不眠不休轉動的風扇，拂來到仍是熱風陣陣。絲毫沒有涼意。最可惡的是睡覺時總覺得頭下漸漸染濕的，汗水一片。黏搭搭的。剛才去馬大看電影〈再見，列寧〉時看完戲後坦言不懂誰是列寧（！）的W談起她之前去泰國的旅行，說起他國涼爽的天氣，以及在清邁遊玩時在高原上度過的寒冷夜晚。而我則提起台北那此刻讓人格外懷念的冬天。我們兩個就這樣站在我以前工作的建築物外，手裡拿著茶點，聊著彼此各自剛剛結束的旅行，埋怨著這叫人難以忍受的天氣。

—我們就這樣，緬懷並欣羨著他方，以及一些細碎的，在他方短暫駐留時的回憶。

—其實之前已看過這部影片。只為了想觀賞大熒幕的效果而赴會。電影仍舊精彩，可是很不幸的全場有不少莫明其妙的觀眾，重頭到尾不管劇情如何都一直在笑，而又更不幸的我前後都有這一類觀眾，大笑至于還發出各種笑聲以外的噪音。半途就差點忍耐不住想離場了。或許，有些電影，還是一個人，或比較少人觀賞比較好。

—昨天晚餐後就因為斗室過於悶熱而和J相約到別處度過夜晚時分，直到近午夜才逼不得已回家。我們到了至少空氣流通的嘛嘛檔，點了飲料就各自拿起自己攜帶的書靜靜在看。雖然，週圍的人們持續談天論地。我帶了在台北買的村上春樹那本《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很不錯的書，之前在書局隨便翻看時並不覺特別，後來是經朋友羊說起另一個朋友Z強力推薦此書才在旅途中特別留意。如今可是看得非常投入，裡頭兩人的對話真是精彩連連。

—不知是不是環境稍吵雜的關係，我在閱讀中常會分神，需要重讀一兩遍才了解各種涵義，卻也因此有更深一層的體會，而不只是往日看村上小說時快速飛奔的速度。對話中有一段提到反抗、體制與參與的，不管是村上的舉例描述，或河合的解說都非常棒。看時常常會有「就是這樣啊」或興奮得想要猛然舉手點頭認同的部份，就好像自己也在那一席對話當中。

—與君一席話。甚至會錯覺自己就在離他們倆不遠的地方默默聆聽著他們的對談。沒有插嘴打岔。

—今天原本應該整理斗室裡的物件準備搬家的，可是昨晚睡得不好一整天昏昏噩噩後腦勺左邊又斷斷續續發疼（剛才看電影時特別難受，現在又轉好了），結果除了上網及整理一些資料，幾乎都沒做什麼又過了一個下午。是有提醒自己要整理物件，結果觀望四週真的不知要從何開始。該收進箱子該放進袋子該分門別類該忍痛拋棄的都等待處理。而再過幾天就要搬走了。

—要搬去的地方在這城市遙遠的另一端。轉換工作與搬家總是陸續發生，這已是第二次了。我一直警惕自己，這會不會是我潛意識逃避的軟弱個性？因為不願面對及厭倦的心態而選擇消極性的作法，用空間的轉換來揮別昔日的環境？如果成立，那其實每個地方每份工作每個人我都只允許自己停留片刻，然後就再找一個藉口逃離﹐再重新建立起另一個新鮮的停留點。

—多麼恐怖的想法。我但願這不是事實。

—還是那麼熱。不然，下一場雨吧。

—竟是連下雨也是奢侈。

—我又想起，在台北冬天的白天或黑夜，我和朋友冒著細細的幾乎已在視線裡隱了形的雨絲走著。有人撐起傘，而我借著夾克的帽子護著頭髮。空氣透著寒意，而我們穿越雨絲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街道如此安靜，我們像是冒然闖進的intruder，有點狂妄，也有點心慌。路面一灘灘積水反映那霓虹燈火，多麼美。



圖：《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
作者／村上春樹、河合隼雄，
譯／賴明珠
出版社／時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