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沒氣質先生誇下海口今日要去大世紀看早場電影,但建國說她中午過後才起床,遂又放心看書,關燈時窗簾外已是灰白的天色,睡得腰肢酸痛還不肯起來,鬧鐘調三個時間的意義就是讓人覺得自己被它吵得睡眠不足,因此要睡更晚。賴在床上又看著連篇髒話的書,等建國起床打電話來問人在戲院還是床上。昨晚應該沒跟她打賭吧,不然我是輸得慘慘慘,接完她的電話我還躺著溫習各式髒話,懶洋洋地起床吃午餐懶洋洋聽廣播上的新聞,折昨晚洗好的衣服,昨晚長官說農曆七月晚上不可洗衣服,我說沒關係,建國建議更好的回答:「我都洗了三十年了。」算計著建國如果剛起床洗澡要多久穿衣要多久出門到達目的地的時間應該是幾點,想著如果她早到等了很久要用什麼藉口來掩飾我在家又拖磨多少光陰的事實,當一切都就緒的時候,已經開始下雨了。
死命衝到新生南路,其間打了兩次手機給建國,都沒接,不會吧,她難道已經不耐煩先跑了?竟然找不到停車的地方,台北這麼大,怎麼會沒有停車位呢?天主保佑,總算在懷恩堂附近找到了,隨便塞好車,連忙往台大誠品跑。經過歐舒丹瞄了一眼架上的綠茶香水,嘿嘿八分滿,之前經過兩次都是空的,怎麼壓都沒有香水出來,終於等到它換新的了,走進去佯裝要逛,店員們都還在櫃臺附近,而且有兩個客人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像我這種看起來一點消費能力也沒有的,對她們來說只是路過的,根本不會想走過來招呼,我亦絕不希望她們靠近我,我也安心當路過的,三步併兩步,往目標進攻,拿左手拿香水瓶,右手持試香紙,狠命壓了兩下,很多都灑在手腕上,試香紙可以送給建國聞香,但我覺得噴太多香水了。
建國在誠品門口讀書,字排得小又密的商務書局出版的書,她的旁邊有個男人在賣東西,亦迅速掃過一眼,他賣的東西很不怎樣,也沒標價,貨種又少,怎不乾脆送人。莫非他在練習擺地攤,先把自己的小東西拿來賣,等技巧熟練再批貨到誠品敦南夜市去擺攤?
建國等了許多時間,但是她還是很溫柔的說你想怎樣?我也不想怎樣,我們就去看大世紀演的「摩拖車日記」(門口的紙是這樣寫的,摩拖車,很像什麼徐志摩改行做拖車生意寫下來的日記改編的片子)我們都看過這個電影,但是睡到這時候也只能夠看這一部,而且幸好建國不排斥,我們就去買票了。我說,建國要買學生票。這一招是長官教的,長官說得直接說要買學生票,他通常不會看學生證,萬一他真的要看就說沒帶,沒帶不行買的話,再買全票,此法屢試不爽,提供給廣大從學校畢業許久沒氣質又不肯入會的會員們。
上一場演完,我們往後換位子的時候,很不巧地我的大腿撞上座位的扶手,痛得我快要趴下去,事實上也差不多趴下去了,差點就呻吟起來,幸好座位很後面,目擊者並不多,不然我就要求建國我們立刻出場。然後那個演格瓦拉的跟那個小胖開始騎車表演,感覺這次看得比較順暢,倒是很多地方還不應該笑,由於知道接下來該笑,便都提早笑了,真是沒意思,那個格瓦拉也常常在笑,他的嘴巴看起來可以一次吃一個饅頭夾燒餅,希望以後有機會看他表演。我們座位右側,走道另一邊一個男人倒是等不及吃起來了,他的塑膠袋可能很大,悉悉窣窣弄了半天,才吃到麵包,吃完又弄了半天才把塑膠袋收好,我很想叫建國看,但建國很專心看格瓦拉得罪修女,建國不甜甜他們應該都很熟悉修女們的行徑,像不甜甜就一直存有攻擊修女的念頭,她們其實沒有一天到晚想得罪修女,似乎修女很愛得罪她們。我想到很多女作家都寫過他們得罪修女的往事,又想到以前當兵時有一個很「黑」很「黑」的中士叫小龍的,我說,你會不會很恨董排,他說,我要殺了他。好快演完,我們就出去了,這次我沒有打瞌睡。
之前跟建國提過去植物園去買衣服去哪裡的,因為天氣不好所以都取消了,其實是睡過頭,不然應該會挑一兩件事情做的,建國真的是一個好人,等了半天都沒有破口大罵,如果是菜秀芬一定會演出潑婦罵街的戲碼,幸好我從來沒想過要跟菜秀芬出去,菜秀芬每天都帶她老母(老母是她自己說的)做的炒飯去上班,之好吃的,我每看到必吃,她亦每見我必叫我吃,很好吃,希望黃阿姨除了看到我跟菜秀芬抱在一起也能看看我跟菜秀芬共吃一個便當的情景,甜蜜蜜都要膩死了。建國後來表示,剛剛她在等我等得快睡著時,誠品門口演了一齣即興劇,吸引群眾圍觀,她說,剛好有兩隊人馬在門口聚集,她當然還坐在階梯上,有一對男女從書店走了出來,男前女後,那女的很不爽:「你沒有幫我開門很沒有禮貌,你不知道男生沒有幫女生開門很沒有紳士風度嗎?」我猜她大約是個潑婦型的,眼睫毛刷得之濃之厚的兩瓣翅膀在眼睛上面搧啊搧的,搧出火來,那男的脾氣倒好,也不反唇相譏,也不生氣,安靜地微笑著按了按她的肩膀,把她掖出書店。這短短的一句話,讓建國沈悶的人生,頓時出現希望,她看著眼下的群眾突然安靜,順勢演起觀眾來,大家配合得恰到好處,不太多不太少的幾秒鐘,成就了一場絕佳的好戲。建國明天去不甜甜家作客,應該要再講一次吧,我幫她把小抄做好,希望她忘記時可以來看看這句話當時怎麼說的。我們看完電影,又想著該去哪裡好?人生處處充滿抉擇。
格瓦拉簡直不死的英雄,如同「Vincent」一類的老歌,每隔幾年,就要被膜拜一次,每次都像新出土的寶一樣,讓不同世代的青年們傳誦,這部電影亦讓多年前的日記中譯本再度炒熱,整個春天到夏天格瓦拉格拉瓦的四處都是這個名字,還有他肖像為封面的筆記本也跟孫中山毛澤東排排坐。我們消費電影,但革不了誰的命,年輕時讀三毛的中南美遊記,除了三毛文字裡不忘處處展現自己的偶像魅力所向披靡,印象深刻的還是南美洲鄉間那些貧窮的人,一九八○年代文字裡那些情節跟電影裡一九五○年代那些人的景況相差不多,革命並沒有隔出完整的南美江山,大家也沒有好日子過,電影裡的格瓦拉想拯救的弱勢族群繼續被壓得更低更低。(以下節外生枝部分已刪除,其餘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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