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城市要住多久才會覺得像家。來到父親的家鄉已經三四天了，只是想體會父親的心情，雖然他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
在訂不到機票進西藏的原因下，我決定順著長江一路而下。離開重慶的前一天晚上，我坐在長江朝天門對岸的壁山縣山坡上望著燈火通明的重慶市，鮮豔的顏色像是置身在桃園巨蛋或是台中逢甲夜市裡的俗麗。
黃澄混濁的長江在朝天門跟青綠色的嘉陵江相會，在無數紅色霓虹的照耀之下，整個江口就像一個昏暗迷濛的夜總會，任由一對對破舊燃煤的過江交通渡船與隻隻順逆游江的彩色郵輪，盤著水中舞台的陣陣漩渦，在閃爍燈火中婆娑起舞。尖銳的氣笛聲此起彼落，像是相互嗅食著彼此的氣味一般，在黏疇的河道中，尋找穿梭的空隙。
重慶市就緊鄰著這水上夜總會盤山而立，自山頂陡落至河口蜿蜒的狹小通道，早就被無數窄小的出租車與千萬輛的人力單車所塞滿，為數不多的紅綠燈也都形同虛設，師傅上坡起步右手換檔的同時必須左右閃避包圍前後左右數十輛的自行車，還得隨時注意行走在馬路中央視若無睹上千位的老弱婦孺，而左手在懸打方向盤切進前方兩車中狹小空隙時還必須猛按喇叭以避免左右兩方另一部出租車的挑釁。
比較著前一天在重慶人民大會堂前觀看的老朝天門照片，眼前可以稱之為現代化的重慶市與朝天門，已經由一棟棟細長公寓大樓取代傍山而建的斗篷小屋，石版與木頭搭成的碼頭也早就改建成巨大醜陋的混凝土橘色朝天門商場，然而在現代化的表皮之下，渡輪依舊橫亙往來江的兩岸，挑夫依然赤膊著在岸邊來回著，旅人們依然是大箱小包的登上渡輪向千里的下游而去，想像著唐宋時的詩人們不也是像我一般坐在山壁或江口旁等著上船，古往今來，江水似乎依然如此。
明天就要上船了，忽然有陌生而失落的感覺，一種緩慢與慵懶的對這個城市的不捨，也許父親在離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也許那時長江還是清的，也許‧‧‧許多心情，像是江面上大大小小的漩渦相互牽扯著。
遠處隱約可見的不知第幾號的長江大橋昂陽跨江而立，無形中將河谷的高聳地形表露無疑，游江的渡輪在橋邊忽然間顯得渺小了起來，如同我在接下來幾天的旅行中，一次次在抬頭仰望大橋的同時驚嘆自然與人文之間的相互格鬥，只是不知道人為暫時的征服究竟在自然亙谷的時間觀裡佔了多少的地位。
joey11205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