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
一個人對我笑了一笑
我當時不懂得什麼
只覺得他笑得很好
那個人後來不知怎樣了
只是他那一笑還在
我不但忘不了他
還覺得他越久越可愛
我借他做了許多情詩
我替他想出種種境地
有的人讀了傷心
有的人讀了歡喜
歡喜也罷，傷心也罷
其實那只是一笑
我也許不會再見著那笑的人
但我很感謝他笑的真好
我在圖書館裡，找到了這首胡適寫給我的詩。在1917年他答應過我會把這首詩寫完，
在1917年我答應過他回到未來之後會把它找出來看。我們倆都遵守了當初的約定。我
把這首詩印了下來，打算把它裱起來掛在房間，雖然上頭沒有胡適的簽名，但對我來說
它可是無價之寶。和其他的紀念品一樣，它們是我曾經回到過去的證明，看著它們我才
能說服自己，我是真的經歷了一場時光旅行，而不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回到未來之後，一切都如往常一樣沒有什麼改變，第二天我照常去學校上課，沒有人發
現我曾經在1917年待了好幾個月，唯一的一點不同是當我翻開歷史課本，看到那些熟
悉的老朋友的照片時，我會忍不住回想起我們一起經歷過的點點滴滴，然後會心一笑。
課餘的時間，我經常去圖書館查資料，以往我總是查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但現在不同了，
每查到一筆熟悉的人的資料，就像是知道了老友的近況那樣令人欣慰。然而不論我怎麼
查，就是查不到任何一筆關於歸可力的資料。除了電腦裡的新接龍的統計記錄裡兩萬多
筆的獲勝記錄外，我沒有任何他留下的紀念。我很擔心過不了多久，我會連他長得什麼
樣子都記不得。
歸可力說過，他會到未來找我。可是我在未來等了兩年，他卻始終沒有出現。這並不令
人意外，但我還是有點失望。那時我以為歸可力只要許個願就能到未來跟我見面，所以
分開的時候我不很難過，不曉得當時他是用怎樣的心情和我說再見，是以相信一定會再
見的心情說的，還是以相信永遠不可能再見的心情說的？
當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許多小事情都能讓你想到他。在文章中看到和他名字相同的字
會讓你想起他、看到和他戴的眼鏡很像的款式會讓你想起他、看到和他的髮型很像的背
影會讓你想起他、他常穿的衣服、他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他愛吃的東西…任何一點小
細節都能勾起你對他的回憶，更加深你對他的想念。
所以，當我在校外教學的地點看到那些在天空遨翔的飛行傘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想試
一試，我相信當我飛上天的那一刻，我必定能回想起更多關於歸可力的回憶。和過去的
飛行經驗一樣的是我什麼也不必做，只要抓緊背帶，飛行教練會從背後抓住我並且控制
方向和速度；不同的是過去我都是由平地起飛，但這次我必須跟著教練從幾百公尺高的
高台一躍而下，才能順利起飛。
高台上的風很大，我背後的飛行傘早已被吹得鼓鼓的隨時可以起飛，教練替我調整好傘
的位置之後，來到我身後抓住我，「妳只要往前跑剩下的我會處理。怕的話把眼睛閉上
免得腿軟。」他像連珠砲般的指示道。我點點頭表示瞭解。他的說話方式讓我忍不住想
起歸可力。
「3、2、1，跑！」我遵從他的指示，勇敢的往前跑，我沒有閉上眼睛，眼看著自己的
腳接連著踏空，在幾百公尺高的天空中漫步，背後的傘像是我的翅膀，讓我成功的戰勝
地心引力，輕飄飄地跟其他雲朵一樣，乘著風在空中飄來盪去。
「妳不是第一次飛吧？我看妳好像一點都不怕。」我的教練問道。
「這是我第三次飛了。」
「都是在這兒飛？」
「不，前兩次是在北京，紫禁城附近。」
「那邊也能飛？改天有機會我也去試試。」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
過了一會兒，教練又問：「妳真的是第一次在這兒飛？為什麼我覺得妳好面熟？」
「大概是因為我是大眾臉吧。」
「是嗎？我真的覺得我好像帶妳飛過，而且好像是晚上。」他喃喃自語道。
「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來…」我的視線突然被頭上的飛行傘緊緊鎖住，剛剛起飛前我的
眼睛只盯著天空瞧，現在才發現飛行傘上印著一個大大的「力」字。
「為什麼上面會有個力字？」我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這真是個奇妙的巧合。
「因為我喜歡這個字。」他爽朗的大笑，「我很怪吧！從小我就愛這個字。」
他連笑聲都跟歸可力一模一樣。
儘管我還有些不確定，但在此刻我寧可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他就是和我約好要在這輩
子碰頭的歸可力。我閉上眼睛享受著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在1917年的那個夜晚一樣，
儘管身子懸在空中，但因為身旁有他在，讓我心頭滿滿的全是說不出的踏實和幸福。
「歡迎光臨二００五年。」我在心裡輕聲說道。
歸可力，我們真的重逢了，在未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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