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時多,剛從聯合醫院回來,身心俱疲。這是我第三次到這間醫院的急症室了,每一次都是在深夜,每一次都要把心痛的感覺帶回家。
還記得第一次收到護老院的通知,與爸媽搭的士趕往醫院的時候,三人在車上有說有笑,但各人都知道大家只是想掩飾心中的不安。到達後,醫院的職員都面露難色,安排我們到另一個房間等候。醫生來了,帶給我們的卻是個揮之不去的惡夢。走進那白色的房間,躺在那冰冷的病床上的決不會是我的祖母。她是如此的執著,要在臨終時有親人送別。她決不會不留半句說話,在半夜悄悄地離開。可是無論我怎樣叫喊,怎樣哭啼,我的祖母仍沒有哼一句聲。她依舊躺在那床上,一動也不動。直到今天,她那沒有緊困的雙眼,微張的嘴,尤有餘溫的手,仍然歷歷在目。
第二次半夜收到老人院的消息,我駕車載著媽媽趕往醫院。沿途二人都沒有說話,心中猜想著千百個可能。到達醫院後,我幾乎認不出那看著我長大的老工人。因為誤服藥物,她全身都腫脹起來。坐在輪椅上的她,腿脹得提不起來,手瓜粗得像腿一樣,皺紋都不見了,臉腫得連眼睛也睜不開,眼水直流。看著她那瞇成一線的雙眼,不知是因冷還是因怕而顫抖的身體,我的心酸了。可是急症室內的人實在太多,等了近兩個小時,看著一個又一個感冒發燒的人高高興興地離開,實在很難按捺我心中的怒火。我是多麼的想痛叱那些濫用政府資源的人,然後把他們一個一個踢出急症室門外。可是我無能為力,除了眼巴巴看著九十歲的她痛苦地乾等之外,我什麼也幫不了忙。
到了這一次,老人院通知我們老工人摔了一跤,我們又再一次趕往醫院。到達後,在候診室找不到她,我的心慌了。向職員查詢,他們說老工人已經被送進去看醫生。雖然這句話令人鬆了一口氣,但這麼快便被送進去,相信情況嚴重。直到看見在X光室內出來的她精神奕奕,我的心才真正的安定下來。原來這一晚求診的人不多,跌斷了兩條手骨的她得以優先。看著她那腫得發紫的手腕,我不知該高興她沒有大礙,還是該心痛她再出意外。
此時此刻,死對我來說並不可怕,這只是人生必達的終點。老來無依,臥病在床卻又乏人照顧大概才是我真正最害怕會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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