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講完話後,整個陷入安靜的狀況,我們就像是深陷在泥沼,所有的話語都無法將我們從深處拉出來,一切的時間都瞬間停止了,空氣中的氧氣都被抽光了,在這萬物運行的宇宙中,我們是毫不起眼的,就算是我們跪在地板上痛哭,骨頭發出被折斷的聲音,心臟呀然停止跳動,都不會影響到宇宙轉動,彷彿我們是拋棄的棋子,只能順從著規則行走,做自己本分的事情,等到某一刻被提子後,我們毫無聲響退出棋盤,靜默地躺在角落,彷彿一輩子我們都不曾存在過似的。
窗簾的媽媽這時候從門口出現,一群人往她的方向靠攏,原來窗簾的親戚都有來看她,其中一位的穿著格子襯衫的男子應該是窗簾的爸爸,因為他站得遠遠看著她,窗簾的個性相當地軟弱,很常被欺負,儘管肥豬也很常被嘲笑身材,但是不像窗簾,大家都是以欺負他為快樂,嘲笑他身高的矮小,喏喏的輕微口吃,不管是在運動還是在課業,窗簾都不在行,上課的時候很常看著外面,每一次都會有人拿東西偷丟他,有一次我們問他,為什麼他要在上課時一直看著窗外,他說他沒有再看窗外,他是在看窗簾,我們全部的人都大笑,全班都把他取綽號為「窗簾」。
我曾私下有問他,窗簾到底有什麼好看,他說他想要成為窗簾,因為沒有人會去理窗簾,從那時後,我就下定決心要保護窗簾,不能讓窗簾在遭受欺負,因此在小五的時候,他成為我們的一員,欺負他的人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多人看到窗簾好的一面,儘管還是有人會欺負他,但是在我們保護下,窗簾比起以往,變得越來越樂觀了,口吃的狀況改善了不少,但我怕這次的遭遇會讓窗簾再度回到以往那個膽小、每次走路都頭低低的,只敢用眼神的餘光來看周遭,任憑自己躲進心裡的黑暗處。
越來越多人往窗簾媽媽的方向走去,每個人都在她肩膀拍了幾下,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真的很想抱著窗簾,窗簾人很好,心思非常細膩,都是先考慮到別人的感受,自己永遠都是排在最後,他很膽小,但有誰不膽小的,有誰不曾哭過的,我曾哭過,我也曾被欺負過,但我因為有這群朋友,可以不怕哭、不怕被欺負,但現在窗簾和惡魔兩個人都孤單地在加護病房裡,努力地與死神搏鬥,真希望能在他們身邊為他們打打氣,真希望他們能夠平安沒事。
這時後惡魔被推了出來,看到他帶著氧氣罩,被一大堆石膏包起來,這種感覺很奇怪,惡魔是一個不會輕易說投降的人,個性又臭又倔強,所以我之前才會跟他打架,我把他揍到地板上,並把一把沙子塞進他的嘴巴,要他知道他的嘴巴有多臭,有多麼不適合在人世間開口,以免汙染空氣,我拼命地往他的身上揍,將它當作是是沙包一樣,但是他擺脫我的攻擊,狠狠揍斷三顆牙齒,發狠的樣子像是惡魔來到人間一樣,將他看不順眼的東西全部摧毀,而我的牙齒就是被他摧毀的對象,因此我給他取名為「惡魔」,而他原本要給我取名為「軟牙齒」,但誰要被取這樣的綽號,最後他給我取名為「紅牙」,我們兩個個性非常地像,因此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但現在的他,卻被紗布包裹,安靜的微笑嘴型,平穩的吐氣聲,都讓人覺得他就像是這世間以外的事物,還沒降臨世間的純潔天使,我不要天使,我要那位嘴賤衝動的惡魔,能夠摧毀世上任何事物的惡魔。
我們的腳步緊緊跟隨著護士推著惡魔病床前進,病床輪子發出奇怪的聲響,在外頭記者架著攝影機和照相機不斷地拍攝,撲撲閃閃的閃光燈像是無數枚的原子彈,不斷地往惡魔的方向前進,我光是聽到輪子發出不爭氣的聲音,以及前方那如影跟隨的嗜血怪物,這時候我想到了鯊魚,頭一次覺得鯊魚真的應該要被誅殺殆盡的生物,很想要放聲大叫,將壓在胸口悶悶的怒火發洩出來,但現在必須冷靜,惡魔都可以咬著牙關挺過來,如果身為他的兄弟都做不到冷靜,這樣實在太汙辱他了。
我們跟著護士走到了電梯門口,惡魔的爸媽跟著護士進去,而我們全部的人偷退到門外,但那些嗜血怪物依然在我們的後頭不斷盤旋著,彷彿想要上前咬下留著血液的鮮肉,我真的無法打從心裡喜歡這樣的記者,平常都會跟爸爸一起看CNN,看到CNN在報導一些國際新聞時,專業的樣子總是讓我欣慕不已,但現在在後面快速按著快門的記者,將人們的隱私權踐踏在地,「應該要讓人們知道一些事物,所以我們才會在前線,盡忠盡責為大家挖取事情的真相」,記者們總是用這樣的話,展示出他們的第三者公權力的力量,但是挖取的真相應該是一些不公不義、違反法律道紀的事情,抑或是具教育意義的新聞,藉以讓民眾更知道事情的真實樣貌,而不是將人們最脆弱的隱私全部公開,將一絲絲成為人的尊嚴,當做香蕉皮一樣,吃完便立即丟掉。
我生氣地握緊拳頭,我也看到爸爸也跟我一樣,緊緊握著拳頭。
今天下午四點,窗簾也和惡魔一樣,從加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我們在早上11點半離開了醫院,一回到家後,我們便立刻打開電視,看有沒有最新的消息,抓到了兇手了沒?等到下午四點看到窗簾被推往普通病房時,我們就像是在看世足一樣,緊緊抓住電視不敢放,這時看到窗簾眼睛被揍成黑眼圈的樣子,心裡瞬間升起一股怒火。
我們一定要報仇,一定要讓他們嘗嘗看什麼叫做痛的滋味。
但是現在的線索相當地少,雖然記者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被綁在遠離市區的公園裡,兩個國中生怎麼會跑到那邊呢?那條路上既沒有賣什麼東西,兩旁道路長滿到腰際的雜草,有什麼樣的事物會吸引他們到那裡呢?不知道兇手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那麼喪心病狂到這樣地步,將兩名國中生打成這樣?是尋仇或者是隨機犯案?年齡、長相、兇手人數、行兇動機將無法瞭解,甚至連證人和證物都沒有,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情況下,我、肥豬和瓜瓜卻清楚知道一件事。
「他們會到那裡,是因為7小妹。」瓜瓜說道。
「一定是惡魔想去換7-11的商品,才會不惜大老遠的去那邊,而且還特別挑在打完羽毛球後才去,想要展現男人的體魄,或許我們去問7小妹,就能知道一些事情。」
「紅牙,你是笨蛋嗎?他們連見到7小妹一面都還沒,就已經被揍了,如果我們去見她,你確定我們的下場不會像他們一樣。」
「瓜瓜,你講話客氣一點。」
「或許那群打惡魔的人,有到7-11買飲料,這樣7小妹也許看過他們,這樣我們就可以麻煩7小妹出面指證,揪出兇手。」
「只有傻瓜會這樣做,你怎麼能確保7小妹沒有參與這件事情,我們大家都知道惡魔喜歡7小妹,但是7小妹不喜歡他,而且她有男朋友,是惡魔一直糾纏著她,或許是7小妹叫人去打他的,還記得嗎?上次我們陪惡魔一起去,7小妹的眼神有多不爽,就像是看到噁心的好幾坨大便一樣。」
「對!我還記得7小妹叫我減肥,說我的味道很臭,『肥胖會讓身體變臭』,我記得當時後她是這樣講的,害我回來的時候,被惡魔罵,他還說下次想要見她,就要先減肥,甚至還特訓我整整一個月,害我那時候掉了好幾公斤下來。」
「沒錯!我還記得你那時候為了躲惡魔,不惜串通我爸,說什麼我爸帶你去醫院了,激烈的減肥訓練讓你身體負荷不了,我爸還出面替你講情,才讓惡魔結束對你訓練,但他也禁止你去見她。」
「我認為我們不能先打草驚蛇,先到出事的地方看看,兇手通常會回到行兇地點,除了滿足他所犯下的罪刑之外,同時也觀察警察的偵查行動,是否有蛛絲馬跡會被發現,並銷毀掉可以被當作證據的事物,將自己隱形在幕後。」
「有道理!那我們立刻出發,我叫我爸載我們去。」
「難道全世界的人類只有我有腦袋嗎?再笨的人都知道,上了頭條的新聞,就連新聞電視台都已經重播一整天的事情,警察和圍觀的民眾一定都擠在那裡,我們現在到行兇地點會能有什麼發現嗎?或許兇手會潛藏在人群中,但我們怎麼能判斷誰才是兇手,而且我們現在出現在現場找尋兇手和證物時,會讓自己暴露出來,因此我們必須在淩晨到那裡,警察一定會那邊盯哨,但是我們可以利用夜晚的黑暗,來找到我們要的證物。」
「我們都知道你很會寫詩,也知道你本身喜歡看偵探推理小說,你這樣說實在是太沒有邏輯了,在夜晚裡能找到什麼東西嗎?你都知道警察會盯哨,當他們看到三位國中生還在夜晚裡閒逛,而且還到行兇地點閒逛,用眼睫毛想也知道,他們會用嫌疑犯的理由,將我們逮捕起來,在淩晨散步的國中生等於不良分子、流氓,儘管可以證實我們是他們的好友,但如果我們還沒找到兇手就被抓起來,那我們才是名副其實的打草驚蛇。」
「那肥豬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怎樣?是不是你豬腦太久沒動,都忘記該怎麼動了嗎?」
「我覺得你們兩個人講得都有道理,我們可以現在就到現場,或許可以找到兇手的影子,但是我們到那裡,不要一心一意找證人和證物,要裝成愛湊熱鬧的路人,同時一邊觀察周遭狀況;在這段期間我們先別找什麼證物,只要好好觀察有沒有人有奇怪的動作,這段時間就讓警察去找證物,直到他們都撤了,我們再來好好搜尋一翻,你們覺得這樣好嗎?」
「肥豬,你講得真好!棒透了,綜合我們講的東西,微調兩邊的缺失。」
「智商低的人才會那麼做,沒有原創性的想法,一點自主意識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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