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和一個球友在msn上頭碰面,他苦惱的說畢業後就要入伍服役,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打羽毛球?
笛子一方面開導他,說什麼只要有心,軍中四處是球場之類的話;一方面卻因他的問話,勾起笛子當兵時的回憶,就來講一段笛子當兵時的故事吧!
記得幾年前的夏天,笛子剛從專科畢業,放了兩個月的假期等當兵。那時的笛子雖然喜歡打羽毛球,但一來找不到球伴,二來都在打工,沒時間打球。所以兩個月的時間連球拍都沒碰到,就被抓去剃髮為尼…不…從軍去了。
進入新兵訓練中心一個月,被操到噴鼻血,光想摸魚都不可能了,更不用說要親手拿著羽球拍來揮舞。一整天的課程給你排的滿滿,操到你沒額外的時間去想別的事情,唯一的幾天休假,也都是單調的待在家裡陪家人…睡覺。
新訓結束後,接著就是分發部隊,笛子被分發到台南白河的機械化師,也就是所謂的裝甲兵,沒想到下部隊之後,才是笛子惡夢的開始…。
當時笛子和三個同梯菜鳥被正在下基地的三戰群營部連給挑中,它不同於其他戰車連是任務單純人數少的單位,而是一個分工細緻人數眾多的單位。那就慘啦!一百多個人當中,我們四個人是最菜的,走到哪被釘到哪,牆壁上處處是我們被釘的痕跡;那時的連長又說啥「新兵要體驗一下人間疾苦」,我們又通通被下放到迫砲排磨練。
「砲排的變態是出了名的唷!」,一些中鳥帶著詭異的笑容提醒我們。
果然,第一天的操練下來,笛子的雙手就廢了。
被變態的中士副排長要我們全副武裝,又是伏地挺身、仰臥起坐、交互蹲跳輪流的操…不,應該說是「玩」。伏地挺身一下二上,通常喊了一,要聽到二就要看他老大心情好;說好做完30個就休息,到了29個之後還給我們倒數,說只要有人不支,就不停的操下去,因為不想連累同梯的,笛子硬是勉強自己要撐下去,一個上午下來,只休息了五分鐘。
很操吧?還好。這只是前菜,下午的課程是鑽標竿,我們要把打砲專用的標竿,垂直的插在黃土上,一分鐘20個洞,沒有插完或標竿倒地的,就要重新來一次。你就看我們四個新兵,用自己的肉體當工具,左手握著竿頂,右手握著竿底,標竿碰地後,身子往後一跳,雙腳成大字形,腳尖著地,身體懸空右手拼命擺動地鑽啊鑽的,為的是趕在60秒內,在地球表面鑽出20個洞。有弟兄雙手不支下滑或身體太貼近地表,副排長就找尖石頭放在身體下面看你還會不會再滑下來。
沒幾個輪迴,我們幾個菜鳥握著標竿拼命轉的手掌就破皮流血了,血液混入黃土,紅紅髒髒又黑黑的。有人舉手報告副排長這狀況,換來的是一句:「我們以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這樣撐過了第一天,笛子的手就不舉了,要上床鋪,還要兩手抱著旁邊的竿子使勁的往上爬。
夜裡,我們四個同梯不約而同在心裡頭「狗看」著副排長,但是我們是菜鳥,而且還是大專兵的菜鳥,又能如何呢?學之前的學長跑去幹訓班樓頂往下跳,說要換來兩年的幸福嗎?又沒這份勇氣,只好咬著牙默默的忍受這段菜鳥的過渡期。
過了幾個星期扛大砲跑操場的日子,總算才有幾個學弟再進我們部隊,但是人數不多,我們幾隻菜鳥還是老鳥、副排長玩弄的對象。
「什麼時候才能有點人權啊!?」,笛子在心裡頭問。
有一天莒光日下午,輔導長給我們自由活動,你就看一些老鳥中鳥速度飛快的擠進中山室玩象棋、賭飲料、看報紙。不喜歡靜態活動的則是在中山室旁的空地打籃球還有…羽毛球。
『哇!有羽毛球耶!』,笛子在心中大喊,可是是喊爽的,因為根本輪不到我們這些菜鳥來打,我們的任務是在中山室裡頭,乖乖的…「擦皮鞋!」。
好啦!不能打羽球,用看的總行吧!笛子把鞋子拿到角落邊,一邊上鞋油,一邊看老鳥們拿著球拍在對打。他們沒練過,總是打沒幾拍球就落地,看得笛子好想撿起身邊的樹枝就上去跟他們對打,應該是用樹枝就可以打贏他們了吧!我猜。
過不久,突然有一個圓圓胖胖的人從中山室跑出來,嚷著要打羽毛球。『是變態副排長!』,老鳥要巴結他,就把球拍交給他。
我覺得副排長應該覺得自己羽球打得很棒,看他殺球的狠勁,似乎想展現他領導的霸氣,他每球必殺,但我估計如果有球網的話,應該每球都會從網子下面穿過去,地鼠才打得到。沒練過球的老鳥,被他殺地鼠打法一搞,紛紛棄拍投降說不玩了。
『沒人了!』,副排長開始轉頭尋找可用之兵,眼光掃到我這邊時突然停了下來。
「你!」副排長指著我大叫。
「我?」我指著我自己問副排長。
「死菜鳥!不是你是誰啊!會不會打球啊?」
「呃!會!」
「那拿一支球拍來跟我對打吧!」,我倉皇的收拾鞋具,動作一慢,副排長「狗看」的聲音又傳來,「馬的,你很慢耶!信不信我打爆你的頭啊!」,接著傳來老鳥們準備看好戲的偷笑聲。
『哎!要不要贏副排長呢?要趁機報仇給他爆頭一下嗎?』,笛子心裡面猶豫著。
我握著拍子,都還沒準備好,副排長就一個上手發球殺過來。
「啊!」我一驚,本能的蹲下把球推到副排長正手拍。
副排長看到我救到球,遲疑了一下,再把球殺到我腳前一公尺的地方。
「呃!」我往前一步,動作有點狼狽的把球挑到副排長正手拍。
「靠!」副排長眼看兩球都沒殺死我,右手再施力,結果一個用力過猛,準心沒抓好,敲到拍框,球往旁邊芒果樹林裡飛去。眼看這小便球就要落地,笛子的身影突然飛出,彎下腰一記「燕子抄水」又回一個正手拍給副排長,然後急速回防。
我把每一球都回到副排長的正手,讓他繼續攻擊我,我則誇張又賣力救著每一球。他殺我擋,他吊我救,打到最後變成正手推球,每推一球,笛子就往前跨進一小步,距離越推越近,速度越推越快,推到距離三公尺左右,連推三拍後,笛子「失誤」沒碰到球,球往後方飛去。
「哇!」場邊響起老鳥們熱烈的掌聲,「副排長好厲害喔!殺的這死菜鳥片甲不留。」副排長轉頭看著他們又看看笛子,心裡頭不知在想什麼。
笛子低著球把球發出,依照剛剛的模式繼續讓副排長蹂躪我,乖乖伴演好被攻擊的角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老鳥一面倒為副排長喝采的歡呼聲裡,我可以感覺副排長的動作與表情,從一開始對我的嚴肅霸氣,打到最後,竟變成面露笑容,彷彿享受著和我對打的刺激與快樂。
「YA!」在一球殺死我之後,副排長握著拳頭向我示意著,我不敢相信,那變態的副排長竟然露出牙齒對著我這菜鳥笑著。
「不錯唷!」笛子向副排長點點頭。
從那天以後,每次的自由活動,副排長都會指定要和笛子打羽球。笛子在副排長的稱呼裡,也從「死菜鳥」升等到有名階級,叫我的時候就直接叫本名,對我的態度也不像以前喊狗似的,這都要拜羽球之賜吧!
有一天,群部突然發下來一個電話記錄,說師部要舉辦球類比賽,成績優秀的人可以代表師部去軍團參加比賽。其中的一項就是羽毛球,值星官知道笛子羽球還可以,就替我報名參加了。
還記得我們一群參加比賽的選手在群部前集合的畫面,一些籃球、排球的選手,個個身材高挑挺拔,我們三個打羽球的雖然也不差,但和他們相比,還是矮了一截。有個打籃球高高帥帥的男生,就臭屁的調侃和我同營的弟兄說:「哎呀!你們打羽球的人數那麼少,又不起眼,應該是最快被淘汰的吧!」,這段話引來其他人的笑聲不斷。
結果咧!大家分開到各場區比賽,我們三個阿兵哥在比賽羽球的同時,陸續聽到群部傳來籃球隊輸球被淘汰的消息、接著排球隊也掛點,壘球、足球、桌球也是……。唯一的倖存者就剩下我們這不起眼的羽球隊,我們一場一場慢慢打,一路過關斬將,最後為三戰群拿下師部冠軍。
「好爽啊!」我們三人勝利的大叫著。
比賽結束,群部指揮官給了我們三天榮譽假。接著師部又下電話記錄,要笛子去師部集訓,兩個星期以後要去軍團比賽,於是笛子就短暫的離開自己的部隊,加入師部集訓班,由其它單位的學長帶領我們練球。
在集訓的生活裡,我終於體會到什麼叫睡到自然醒的痛快,在那裡,我竟然可以不用站晚上1-3點或2-4點的衛兵,我可以大方的給他睡到太陽曬屁股,比我們更資淺的學弟,就會打好飯菜,到床邊拉著我們的腳輕聲說:「學長!起床吃早餐了。」,我們才慵懶的起床盥洗,揹著球具去練習,這些都是以前笛子不敢想像的福利啊!
後來,兩個星期過去了,軍團傳來因口蹄疫情的問題,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去幫忙,所以取消了一年一度的比賽,所有的選手全部歸建。
於是,這一切都結束了,笛子回到自己的部隊,繼續過著正常的操課生活。
偶爾想起這兩個星期的過程,就彷彿作了一場夢似的,雖然這場夢只有短短的兩個星期,但是能在軍中擺脫束縛、自由自在的打球,卻也為笛子兩年辛苦煩悶的軍旅生活,點燃一絲快樂的火花…。
只要有心,誰說軍中不是處處是球場呢?^^
【掛在月亮上的笛子】
PS.圖片出自中羽在綫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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