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6名老人滯留額濟納之後:一包榨菜分四天吃完,疏散到包頭後繼續隔離14天
記者/ 梁婷實習記者/ 陳冬艷李聰習翔宇方懷恩
編輯/ 劉汨
額濟納街頭的核酸檢測點
當4476名老人滯留在疫情中心的小城之後,那些因地域和年齡而來的碰撞無法避免,對老人們的安置照顧成了一件繁重且瑣碎的事情。
“人生50個必打卡的景點”
52歲的胡守強坐在車裡等著排隊進入胡楊林風景區,距離入口只隔著兩輛車十來米,越來越近了。
他是在一段網絡視頻中第一次看到了額濟納旗的這片美景,視頻把這裡形容為“人生50個必打卡的景點”,於是他決定帶著妻子和朋友來看看。
排在前面的兩輛車突然停了,隨後傳來消息,“疫情防控,不讓進了”。北京時間早上8點30分,額濟納的天還沒全亮,胡守強一行11人就這樣和他們慕名而來的美景“咫尺天涯”了。
10月18日這天,兩名新冠確診病例曾自駕游額濟納的消息,像被推倒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觸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當胡守強還在嘗試進入胡楊林景區的時候,一個來自上海的33人老年旅行團已經察覺出了可能的變故,他們臨時改變行程,凌晨5點就準備出發前往銀川。旅行團的大巴在高速口被交警攔了下來,他們被告知“額濟納要封閉管理48小時”。老人們返回縣城後又發現,原本入住的酒店已經被政府徵用為隔離點。春藥 春藥效果 春藥副作用 春藥哪裡買 春藥是什麼 春藥成分 媚藥 乖乖水 春藥坊
這是一群每年都會結伴出遊的上海老人,因為每次旅行的食宿標準比較高,他們半開玩笑的把自己稱為“高端團”。但在眼下的額濟納,一家坐落於臨街三層小樓裡、外部幾乎看不出任何裝潢的保險賓館,成了他們唯一能找到的棲身地。
保險賓館的老闆雷東蘭接到上海旅行團的電話求助時,覺得眼前的一切“非常棘手”。
每年,她會在胡楊林節這一個月臨時僱4個服務員,其他時候都是自己和親戚打理生意。到了10月下旬,胡楊林節已經臨近尾聲,服務員在前一天都回家了。旅行團入住的時候,賓館的40個房間還沒清理完,她只能又叫來親戚幫忙。
本來處在旅遊旺季尾聲的額濟納徹底變了樣,大街上不見了來回穿梭的旅遊大巴、下車閒逛用餐的遊客。整座城市的人群全都聚集到了核酸採集點,一位本地嚮導說,他一度排到了800多號,凌晨一點才完成了採樣。
胡守強也出現在了等候檢測核酸的人群裡,這是一條他從沒見過的“S”形隊列,因為陽光太足,隊伍不自覺地擠到了陰面裡,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反復強調“保持一米間隔”後,人們才稍稍拉開了些距離。
排了一個小時,胡守強只向前移動了不到10米,這已經是他嘗試的第三個核酸檢測點。隊伍始終看不到頭,他決定再換一個,去了距離酒店更遠的文化中心,又是一小時排隊後,他終於完成了檢測。
正在隔離點執勤的警察王文亮在接受深一度記者採訪時反复說,“真的完全沒有經歷過”。
過去近兩年的時間裡,額濟納旗幾乎沒有過和新冠病毒正面交手的經歷。作為500多名支援當地的民警之一,王文亮出發時是“信心滿滿”的,“這麼多人來支援,一定能做好”。他隨便拿了幾件衣服,過冬的衣服都沒帶,覺得很快能回去。
很多事情都出乎了王文亮的預料。他發現隊伍裡有人出門取飯盒的時候會忘記戴口罩,他自己第一次換崗以後,把防護服穿回賓館才脫下來,等醫生來檢查時他才知道,這樣做有很大的風險。
幾天裡,王文亮變換了幾次執勤崗位,先是進行核酸檢測的廣場,之後是社區,後來又到了隔離點。“之前總開玩笑說明年見,這次興許真要明年才能回家了。”王文亮覺得,事情的嚴重性超出了他的想像,確診病例裡還出現了醫生和護士。
過去的十多天裡,這座常住人口只有3.56萬的小縣城,不只要面對不斷上漲的確診人數,同時要擔負起包括4476名60歲以上老人在內的近萬名滯留旅客的生活起居。最初的幾天,一切都有些忙亂。
上海旅行團滯留所住的保險賓館
瑣碎的碰撞
滯留的遊客有的從北京、河北、陝西、甘肅自駕前來,也有人來自四川、廣東、重慶、浙江等更遠的南方地區。突然開始的疫情防控,放大了地域上的差異,一些細碎的碰撞無法避免。
入住保險賓館以後,上海旅遊團的負責人第一時間去買了紅燒牛肉味的方便麵,因為上海人“一點辣都吃不得”。最初幾天,他們還可以派代表外出採購。但從10月25日開始,額濟納旗政府發出通告,要求居民和遊客實行足不出戶(店)。
當地政府每天為滯留旅客發放一餐免費盒飯,兩天發放一次泡麵和火腿,光是額濟納旗一家本地企業就捐助了96噸蔬菜、3000公斤肉以及3000公斤雞蛋。儘管如此,吃飯還是成了個“大問題”。
隨著封控時間逐漸延長,老人們頓頓要吃到“綠葉菜”的要求變得有些“奢侈”。上海旅行團借用了雷東蘭的後廚,接受采訪的這天,他們本來想做一餐豬腳,但賓館儲備的食材只剩下土豆和白菜。
團裡的趙伯伯對早餐只有一碗小米粥和一個白饅頭有些不滿。他抱怨,一包榨菜都讓他分成了四份,每天吃一份,“我們以前上山下鄉都經歷過的,都沒這麼苦的,對吧?以前上山下鄉還可以到田裡去摘一點、偷一點,現在你跑出去沒東西吃,還不能出去。”
“上海人比較講究一點,生活質量要比我們北方人高一些,但他們在缺乏物資的情況下還是挺好(說話)的,素質特別高,都是有文化的人。”老闆雷東蘭身上有著西北人特有的直爽,“咱能幫的就多幫大家一點”。催情迷幻催情 外用春藥 日本春藥 RUSH 壯陽助勃 老中醫 韓國奇力片 鱷魚增大軟膏
在上海旅行團之後,保險賓館又迎來了46位散客。雷東蘭的一天被客人們的各種需求擠滿,有時可能在凌晨12點還會有新的問題出現。老人們年紀大了,覺少,早上五六點就會起床,雷東蘭也要在這時候跟著起來照看。
上海旅行團的33個遊客都是60歲以上的老人,年紀最大的79歲,在疫情面前,老年人的防範意識成了最不用擔心的問題。他們帶著些“自豪”地說,自從18日住進保險賓館,他們就再沒出過門,而且他們告訴那些嘗試外出的散客,要是再亂跑,就要“找警察了”。
老人們擔心交叉感染到了不敢出門做核酸的程度,雷東蘭輾轉託了關係,找人來上門做了核酸。內蒙古空氣乾燥,南方來的客人流鼻血、喉嚨痛,有人需要買護手霜、乳膏,還有每天吃的蔬菜瓜果,雷東蘭也得通過私人關係才能買到。能出門的時候,她就自己外出購買,後來被限制出店,她開始四處打電話,託人幫忙。
為滯留的旅客分發免費午飯的任務也落到了雷東蘭身上。說起這個,她有點生氣。10月27日早上,她在分發香腸泡麵的時候,接到了政府工作人員的電話——賓館裡有人投訴,25日有7個人沒有吃到政府分發的餐食。
事實上,雷冬蘭正在分發的這批香腸泡麵就是25日的物資。因為各種原因,物資發放時間不是固定的,25日這批物資她直到26日晚上10點30分才接到消息,但取貨的人正在協助社區做核酸,直到凌晨一點才結束,只能第二天取。
接到投訴以後,雷東蘭覺得很委屈,執意找到投訴的旅客對質,不為別的,就想把事情說清楚,“我做了事,最後沒有得到好名聲不說,還說我不給你們飯吃?不要說是現在,平時我也做不出來,這一生我也做不出來。”
疫情的重壓下,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總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埋怨與不理解在某些時刻會被放大。10月24日,一則新聞在網絡上引起了巨大的憤怒:一些送去隔離酒店的免費午餐,都沒打開就被滯留旅客扔掉了。一位抗疫一線工作人員的家屬很生氣,“自己孩子在一線,一天只能吃一頓飯,休息三個小時。”
胡守強在接受采訪時主動說起了這件事。當他講起自己的經歷時,這則“引發眾怒”的新聞背後,出現了一些可能被忽視的細節。
有一天直到中午1點半,胡守強才收到導遊的通知去拿午飯。但當天額濟納旗的最高氣溫只有8℃,他拿到的盒飯已經冰涼,沒辦法加熱,胡守強也不餓,勉強扒拉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天天待在房間,基礎消耗就比一般人少,吃的東西也少。這個東西你接手了,再退出去的話,給誰好啊?萬一有新冠病毒的話,你是要傳染給其他人的。”
上海旅行團在賓館後廚準備餐食
酒店旁的胡楊林
被困住的人們偶爾會在嚴絲合縫的焦慮中抓住一點可以放鬆的時刻。10月19日下午,疫情管控還沒那麼嚴格時,胡守強外出採購回來,瞥見酒店旁邊的公園裡有一片胡楊林,他偷偷跑了進去,以彌補被攔在景區外的遺憾。
眼前的胡楊林金黃燦爛,虯枝盤曲,金葉連成一片,胡守強忍不住讚歎。當天,他一口氣更新了6條朋友圈,其中5條是小公園裡的胡楊林。
第二天去做核酸回來的路上,他又一個人偷偷來到公園,在社交媒體更新了8條胡楊林的視頻,配文預測了自己接下來的生活:“守著小公園,朝朝暮暮14天。”
到了10月24日,他又更新了4張在小公園拍到的胡楊林,這時候他已經完全不能出門了,“人去不了,但要發朋友圈,讓大家以為我去了。”
仲伯伯是上海旅行團裡年紀最大的,79歲的他和幾個夥伴每晚會在房間裡喝點小酒,“天南海北的吹吹牛啊”。他偶爾還覺得自己挺幸運,兩個人住著三人間,房間寬敞又朝南,每天都有陽光,“好得不得了,真的不得了。”
從上海來到西北,老人唯一不適應的是氣候,太乾燥,“喉嚨有點毛,皮膚也是癢得不得了”。他操著一副上海調調,炫耀般地說“我一直在酒店待著,一直不出門,我自己很識相的。”他又強調,“除了高血壓,我沒什麼病的,牙齒全部都是原裝的。”
剛被滯留的時候,仲伯伯發現自己帶的降壓藥不夠了,但當地買不到他一直吃的那種,他有些擔心“換藥”的風險。後來他還是接受了另一個牌子的降壓藥,一下備足了20天的藥量。特殊時期,很多難題的解決都需要變通。一位滯留旅客的糖尿病注射藥劑用完了,妻子聯繫了很多藥店都沒找到,情急之下她打了110,最後是警察從醫院把藥劑送了過來。
凌晨十二點半,又一次核酸檢測在保險賓館門前結束。上海旅行團一行人準備進門時被服務員攔了下來,要他們一一抬腳,在鞋底噴酒精,接著是全身消毒。
那位對早飯很不滿的趙伯伯說,“西北邊境的小城能有這麼一種意識,很不容易的呀。這麼小的地方,所有物資供應都是外地過來的,一下子增加一萬人,當地政府壓力也很大。”
老人們嘗試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感謝,比如在接受采訪的時候,一再強調要提到“保險賓館”的名字。又或是在發來的通訊錄上,在雷東蘭的名字後面加上一個括號,寫上了“傾心服務”幾個字,而雷東蘭的妹妹則因為給老人們表演了蒙古舞,被備註成了“最美義工”和“著名舞者”。
經過幾天的緊張、焦躁,混亂中逐漸有了一點秩序和理解。
上海旅行團63歲的組長謝振偶爾會出現焦慮抑鬱,他是領隊,團員們與其說是顧客,不如說是朋友,他們經常組團全國各地遊玩,“如果有人出事情,我感覺會......對不起。”他擔心的不僅僅是感染風險,老人們長時間待在室內,他怕情緒也會出現問題。
雷東蘭打開了賓館頂樓800平米的天台,足不出戶的老人們終於可以到戶外活動了,曬太陽,鍛煉身體。但有位旅客曾登記購買抗抑鬱的藥品,雷東蘭有點緊張,擔心有人出現心理問題,發生危險。
最後雷東蘭想到了折中的辦法,限制天台開放時間,上午、下午各兩小時,而且一定要她在場的情況老人們才能上去。
疏散滯留旅客的車隊
回家
年輕時胡守強就喜歡帶著父母旅行。身體一向很好的父親在70歲那年突然患病去世,他一直覺得對不起父親。那年他“就跟瘋了一樣”,一年之內帶著媽媽去了8個國家,他說,這是要“先給她撈點本”。
“我們這代人,到了五六十歲,手上有錢了,也退休了,按照子女的說法是應當享福了。”胡守強如此總結旅行之於自己的意義,年輕時不富裕,所以趁著還能走動,必須要出來看一看。他來額濟納旗前,剛關掉開了半輩子的診所,決定和妻子出來享受人生。
把額濟納旗作為此行的目的地,老人們起初並沒有過多擔心。新冠肺炎在各地爆發的兩年間,這裡受到的影響很小。2020年1月到10月,額濟納旗共接待國內游客575.25萬人次,其中380.22萬人次是在9月26日到10月25日胡楊節期間來到這裡,而這一個月也是當地民宿酒店的主要收入來源。
胡楊林確實讓人不枉此行,仲伯伯說這一趟痛并快樂著,“在全部都是沙漠的地方,能長久地長著一片胡楊林,到秋天還變成金色的,這和電視裡看是兩樣的。”旅遊就是為了來看實景,老人說,碰上疫情確實有點遺憾,不過人生就是有遺憾的。
在電話裡,仲伯伯總是很樂觀,他開玩笑說,“現在就好比是無期徒刑,回去(上海隔離)就是改判了有期。”在賓館這漫長的十多天,他其實一直著急回家,平時看的連續劇也沒心思看了,每天盯著新聞頻道看最新的疫情。
每個人對家裡的牽掛都不一樣。“我母親九十多歲啦,平時靠我照顧的”,計劃出行一星期的趙伯伯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只能拜託鄰居幫忙照應母親,他怕老人擔心,還編了個“交通堵塞”的理由。
在一個53人的酒店滯留旅客溝通群裡,每天都會出現相似的問題:啥時候能回家?他們提醒老闆,要積極向上匯報,“我們一例陽性都沒有”。
10月27日晚,有人把第一批滯留旅客開始返程的新聞視頻發到了群裡,人們終於看到了一點曙光,好像出發在即,開始了相互告別。
酒店的老闆有些感傷,“等你們走的時候我們才是最著急的,沒人作伴了”。她的這句話讓群裡出現了少有的平靜時刻,上海的、陝西的、四川的遊客都在下面留言:歡迎你來玩。
但這種平靜沒有持續太久,接著又有人開始提問,“我的信息報上去了麼?”“有批自駕游的走了,我們上午報了名怎麼沒通知?”老闆好像也著急了,“能安排你走的時候絕不會讓你多待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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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遊客們焦急等待的同時,10月29日下午,額濟納旗確認又新增了13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上海旅行團在這天早上6點半離開了滯留十多天這座小城,他們的大巴匯入一條長長的車隊,在警車的引導下行駛在戈壁灘的高速路上。
車隊的終點是包頭,儘管那意味著繼續14天隔離的開始,但畢竟是回家的第一步,老人們很激動,有的人凌晨四點就起來收拾行李。雷冬蘭還是跟著起了個大早,早早等在了賓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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