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 紋身 圖 騰
紋 身 是 一 種 圖 騰 ， 在 戰 場 上 它 讓 逝 者 的 屍 體 更 容 易 與 至 親 相 認 ， 在 情 場 上 它 是 某 種 見 證 。 在 這 種 類 似 儀 式 的 過 程 中 ， 有 種 妖 異 的 氣 氛 ， 也 許 是 電 影 的 影 響 ， 每 說 起 紋 身 ， 大 家 想 到 的 是 昏 黃 的 燈 光 和 霧 瀰 漫 的 場 景 。
其 實 ， 在 日 光 燈 下 ， 猶 如 診 所 一 樣 的 地 方 ， 微 微 的 酒 精 味 混 合 旋 轉 電 動 針 的 滋 滋 聲 。 選 擇 在 這 個 時 候 紋 身 ， 只 不 過 想 自 己 以 後 都 快 樂 。
謝飛 就 如 的他 名 字 一 樣 ， 他 的 想 法 很 直 接 ， 因 為 想 要 紋 身 ， 又 想 要 快 樂 ， 所 以 賦 予 紋 身 唯 一 的 意 義 就 是 提 醒 自 己 永 遠 快 樂 。
給 我 一 對 翅 膀 ， 讓 我 可 以 飛 起 來 。 謝飛 的 心 願 就 是 這 樣 。
原 來 ， 想 要 在 身 上 長 出 一 對 翅 膀 ， 是 件 極 度 痛 楚 的 事 ， 童 話 中 的 美 人 魚 長 出 雙 腿 時 也 是 痛 徹 心 肺 的 ， 或 者 轉 變 對 每 個 人 來 說 都 是 一 個 痛 的 過 程 。
紋 身 師 傅 是 個 沉 默 美 麗 的 女 人 ， 也 許 是 工 作 了 一 整 天 ， 所 以 沒 有 心 機 聊 天 ， 也 許 這 就 是 她 的 脾 性 。 謝飛 等 了 很 久 ， 師 傅 才 畫 好 一 對 他 滿 意 的 羽 翼 ， 紋 在 pat pat 的 最 上 方 ， 展 翅 高 飛 。
師 傅 帶 他 到 一 個 獨 立 的 小 房 間 ， 因 為 紋 的 位 置 敏 感 ， 不 適 合 在 大 廳 紋 。 在 脫 掉 衣 服 時 ， 謝飛 有 點 不 自 然 ， 一 個 平 常 的 男 人 在 陌 生女 子 面 前 更 衣 ， 必 然 會 有 點 古 怪 感 覺 。 他告 訴 自 己 ， 這 就 像 是 看 醫 生 ， 以 平 常 心 寬 衣 解 帶 ， 不 過 他 還 是 很 快 地 套 上 師 傅 給 的 袍 子 。
「 這 個 位 置 可 以 嗎 ？ 」 師 傅 約 二十 歲 年 紀 ， 淡 淡 地 問 。
謝 飛 對 鏡 比 照 了 一 下 ， 點 點 頭 。
美 麗 女 師 把 圖 案 淺 淺 地 印 在 他 身 上 ， 一 點 冰 涼 的 感 覺 。 謝 飛很 感 覺 到 自 己 將 要 經 歷 一 個 轉 變 。
「 會 很 痛 嗎 ？ 有 沒 有 麻 醉 ？ 」 謝 飛 有 點 膽 怯 。
「 你 想 紋 的 地 方 會 比 較 痛 一 點 ， 頭 三 分 鐘 會 痛 一 些 ， 之 後 痛 的 程 度 和 紋 眉 差 不 多 。 」 女 師 傅 微 笑 地 說 。
撕 裂 的 痛 楚
是 個 很 有 魅 力 的 女 人 。 女 人 到 了 個 年 紀 會 特 別 好 看 ， 即 使 沒 有 出 眾 的 五 官 ， ， 而 不 多 話 的 女 人 更 是 較 為 吸 引 。
「 師 傅 身 上 也 有 紋 身 嗎 ？ 」 謝飛 問 。
「 一 點 。 」 師 傅 含 糊 地 答 ， 穿 長 袖 長 褲 ， 即 使 她4 背 上 有 青 龍 白 虎 也 看 不 到 。
看 見 師 傅 把 像 小 型 電 鑽 一 樣 的 筆 狀 工 具 插 上 電 ， 謝 飛 閉 起 眼 ， 像 看 牙 醫 一 樣 ， 有 種 不 祥 的 擔 憂 。
電 鑽 的 轉 動 聲 響 了 起 來 ， 伴 隨 切 膚 的 痛 ， 延 綿 不 斷 的 讓 謝 飛 皺 起 眉 頭 。 按 下 想 高 呼 的 衝 動 ， 然 後 發 現 他 已 痛 到 連 呼 叫 的 氣 力 也 喪 失 了 。 這 種 痛 就 好 比 小 時 候 失 戀 割 手 發 洩 一 樣 ， 不 過 持 續 更 長 久 的 時 間 。 他 忍 不 挪 動 身 體 ， 他 知 道 他 一 動 ， 他 的 翅 膀 就 會 變 形 。
想 點 別 的 東 西 ， 轉 移 注 意 力 。 謝 飛 告 訴 自 己 ， 你 不 再 是 你 。
他 想 起 失 戀的 痛 ， 貫 穿 每 個 腦 細 胞 一 樣 的 痛 。 每 個 轉 變 都 會 帶 來 痛 苦 ， 她 告 訴 自 己 ， 等 一 下 她 就 是 個 全 新 的 人 。
「 可 以 停 一 下 嗎 ？ 」 謝 飛 臉 上 滿 是 冷 汗 ， 他 虛 弱 地 叫 停 。 師 傅 很 了 解 地 停 了 手 ， 幫 他 擦 掉 血 珠 ， 安 靜 地 離 開 。 一 停 手 痛 楚 就 停 止 了 ， 前 一 秒 還 是 水 深 火 熱 地 煎 熬 ， 這 一 秒 就 已 經 雨 過 天 青 。
師 傅 重 新 進 來 小 房 間 時 ， 手 上 拿 一 小 瓶 白 花 油 ， 她似 乎 知 道 謝 飛 無 力 舉 起 手 ， 體 貼 地 在 他 耳 下 抹 上 清 涼 的 液 體 ， 謝 飛 覺 得 舒 服 了 許 多 。
「 第 一 次 紋 身 ？ 」
謝 飛 點 點 頭 ， 感 激 她 的 溫 柔 。 就 像 一 個 可 靠 的 情 人 ， 每 一 下 都 怕 會 弄 痛 對 手 。
師 傅 沒 有 多 問 ， 坐 在 一 邊 等 謝 飛 平 復 心 情 。
「 我 希 望 紋 了 身 之 後 會 開 開 心 心 。 」 謝 飛 輕 輕 地 說 。
「 現 在 很 不 開 心 嗎 ？ 」 師 傅 側 頭 。
「 現 在 很 少 香 港 人 真 的 開 心 。 」 謝 飛 聳 肩 輕 笑 。
師 傅 理 解 地 笑 了 ， 也 只 有 同 是 香 港 人 ， 才 能 交 換 這 樣 的 苦 笑 。
「 準 備 好 了 嗎 ？ 深 呼 吸 幾 口 氣 ， 我 們 再 開 始 。 」 師 傅 點 墨 準 備 再 來 。
想 活 得 開 心
謝 飛 勇 敢 地 答 應 了 ， 既 然 開 始 就 要 好 好 撐 到 結 束 。
這 是 自 己 選 擇 的 ， 無 法 選 擇 的 命 運 都 可 以 面 對 ， 自 己 所 選 擇 的 更 應 該 貫 徹 始 終 。
「 很 多 來 紋 身 都 是 在 戀 愛 中 ， 或 是 剛 失 戀 。 」 師 傅 一 面 操 刀 一 面 說 。
「 我 不 是 。 」 謝 飛 從 牙 縫 中 擠 出 幾 個 顫 抖 的 字 。 他感 到 血 色 從 臉 上 慢 慢 退 去 ， 咬 下 唇 ， 全 身 的 神 經 都 被 顛 覆 ， 尖 銳 的 疼 痛 把 顏 色 帶 入 血 膚 。 每 一 秒 都 長 似 一 個 世 紀 ， 生 命 因 痛 苦 而 漫 長 ， 這 何 嘗 不 是 一 種 長 壽 的 福 氣 ？ 因 為 這 種 被 切 割 一 樣 的 感 覺 ， 讓 謝 飛 知 道 自 己 是 個 活 的 人 。 每 倒 抽 一 口 冷 氣 ， 他 都 知 道 自 己 多 活 了 一 口 氣 ， 感 覺 卻 又 好 比 瀕 臨 死 亡 邊 緣 。
「 忍 一 忍 ， 快 好 了 。 」 師 傅 細 心 柔 地 為 翅 膀 修 飾 ， 謝 飛 知 道 自 己 會 變 得 更 美 麗 。 簡 平 低 喘 氣 ， 師 傅 聚 精 會 神 地 描 繪 ， 她 的 手 離 簡 平 的 敏 感 部 位 那 麼 近 ， 簡 平 卻 絲 毫 感 覺 不 到 色 情 。
痛 淹 沒 了 一 切 。 他想 起 有 人 說 按 摩 師 會 讓 男 人 不 受 控 地 起 來 ， 他 確 信 紋 身 師 傅 沒 有 這 種 功 能 。
完 成 後 的 圖 騰 被 紗 布 遮 蓋 ， 謝飛 虛 脫 地 坐 在 椅 子 上 ， 師 傅 簡 單 地 叮 囑 了 幾 句 後 就 出 去 讓 他 穿 衣 服 。
「 明 天 有 空 一 起 吃 飯 嗎 ？ 」 謝飛 穿 好 衣 服 後 問 師 傅 。
「 為 甚 麼 ？ 」 師 傅 很 平 淡 地 問 。
「 我 想 要 過 得 更 開 心 。 」
女 傅 遞 給 她 一 張 卡 片 ， 上 面 寫 她 的 名 字 和 電 話 。
活 得 更 開 心 ， 要 靠 自 己 爭 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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