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提了水果去拜訪土地公公。
唉～真是說來話長。
從小到大無論什麼拜拜都是跟著大人來，我壓根也沒有概念。好，鞠三個恭、乖，去燒金紙、快，去收水果……就像這樣，通常都是我娘下指令給我，經過神經傳導中樞的分析解讀，然後大腦就會指揮沒自主能力的四肢軀幹照著去辦。也正因為這樣，到現在我對為什麼會一個人去拜土地公公這回事，依舊覺得是夢裡才會發生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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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似乎是這樣子發生的.....
今天初二，雖然我搞不清楚其存在的實際意義，但從民俗的角度看來，大概是生意人該拜拜謝天祈求生意興隆旺旺來的固定日子。不過，就算這樣，對這方面完全不懂的我來說，管它初二還是初八，還不就是一個依舊得為了案子而傷透腦筋的平凡日子罷了。
下午，老闆匆匆忙忙要出門開會，在狂奔的倉促步伐聲中隱約聽得到夾雜的咒罵，但在要離開門口前卻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緊急煞車....「啊！今天該要拜拜了說，嘖嘖，怎麼辦哩？……」自言自語完就回頭用銳利的眼神掃射了辦公室一圈.....
嗯，說明一下，平常上班我根本沒印象過有什麼拜拜的事，所以我想，這回事照推論大概都是老闆一個人偷偷摸摸去完成的。只不過為什麼這種事非得暗著來不讓我知道我也不是太清楚，老闆的私人行為我畢竟不方便過度關心....咳咳，只知道很不巧，今天他趕著出門，所以就想抓個替死鬼...噢...不不不，抱歉，是抓個「職務代理人」才對。
可是說也奇怪，當老闆回眸一瞥(這樣用好像有點奇怪...)的那當下，所有同事突然很有默契地忙碌了起來──有人電話明明沒響卻拿起來猛講、有人明明沒近視卻剛好趴到桌子下找掉出來的隱形眼鏡、還有幾個不約而同地同時起身往茶水間或化妝間四散奔去……剩下的，只有一個完全狀況外，還因為擠不出一滴創意而無奈地瞪著電腦螢幕等待奇蹟的傻傢伙在發呆。
沒錯，那，就是我。
不花一絲力氣、沒有任何掙扎，我就像一台笨拙的運輸老客機，輕易被老闆這台狡猾的米格機鎖定。想當然，老闆衝過來，不由分說地把這次探望土地公公的重責大任交代給我....很好，我被擊落了...(呃？)
「啊？拜什麼土地公？...我又不會！」我一臉無辜地推卸。
「就是不會才要學啊，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需要學習，這次親自去體驗了，不就又多知道了一樣學問！這樣才會進步，人生才會光明，你才會有前途啊！不管，就是你去...。」
真搞不懂，為什麼連拜個土地公，大人都有那麼多道理可以講？更何況我實在不了解今天去拜拜，到底和我人生的光明前途有什麼鳥關聯...？更何況由於個人實在背負了太多「業障」(呃，是業務上的完成障礙，嗯，相信我，我並沒作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實在沒有什麼閒功夫去作什麼家庭訪問，所以我決定跟老闆動之以理...。
「可是你剛剛才丟的那個case不是明天就要？」
「沒關係，下班前作不完可以回來再加班趕一下啊！」
靠！看來這下子是去定了，長痛不如短痛，為了不想加班，我決定即刻出發早去早回....
「好，說唄，那到底要怎麼拜？」我，已經完全屈服了。
然後老闆很細心地教我要先去買三樣水果，土地公廟怎麼走，到了土地公廟要先添香油錢擺貢品，要先往哪拜再向哪接著拜，步驟不可以弄錯，然後又怎樣怎樣……最後強調了一個重點就是：要大聲地念出公司的名稱地址，要土地公保佑公司業績增增日上什麼什麼的一堆。聽完了那麼一大拖啦庫的冗長描述，當時心理完全只有一個感想：『要是我在外商公司該有多好...他們應該省了拜拜的煩惱吧？』
而且說也好笑，要是老闆把細心勸服外加指導我的時間拿來運用，大概不只早拜完了還能順便跟土地公公喝杯下午茶都綽綽有餘...所以大人有時候處理事情的輕重邏輯還真不是我要質疑。
總之，收拾一下細軟，我朝著土地公廟出發了。而剛剛明明都很忙的同事此時紛紛都回到座位上悠閒地綻放燦爛的微笑，甚至有人在我臨出門前大喊：幫我求土地公要祂保佑我減肥成功啊！....實在莫名其妙。
出公司後首先去了鄰近的黃昏市場買水果。(其實過程還挺有趣，但是過度冗長，就此簡略)
咳，說也慚愧，一把年紀了平常都還是被爹娘照顧得好好的，所以算是典型的「吃米不知道米價」。隨便找了間看起來客人很多的水果舖，買了一顆鳳梨、兩顆木瓜、跟六顆甜桃共計258大洋，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貴還是便宜呢？不知道。糟糕的是，品質好壞苦辣甜酸也不會挑，只好也都交給老闆全權幫我處理，後來果然發現有兩顆桃子正面很美翻過來卻千瘡百孔…呃，實在很抱歉，只好希望土地公公大人有大量不會太在乎這一點小地方。
到了土地公廟之後，我才又驚覺苗頭不對。
大概是下午4點多的時分吧，所以有很多社區的老叔叔伯伯全都出來在附近聊天納涼。他們什麼事也不作，只是像我在Discovery裡看到的海象一般，成群成群、毫無目的地聚集著，視線通通盯著土地公廟。一直到了現在我在這裡敲著鍵盤，還是想不透他們這樣猛盯著那些來拜拜的人究竟有些什麼意義？是怕香油錢被偷嗎？...不知道，反正在這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老人，他們過著各式各樣的人生，所以這群人大概是過著屬於「必須緊盯住某樣目標物以證明自我存在」的那一型老人吧！
不管，隨便他們是什麼人生啦，反正我自己的人生不懂的事那麼多，不缺這一件啦！(夠不夠任性？哇哈哈)
言歸正傳，這土地公廟香火還滿鼎盛的，卻更因此顯出我的格格不入……因為，我好孤獨。
大概觀察了一下，發現香客以女性偏多，大多是3、40出頭的那種家庭主婦；男性當然也有，不過怎麼也都是挺著肚子一副江湖人嘴臉的中年男人。相較之下，我簡直是一隻來到了龐大鵝群裡的黃毛小鴨。所以，一到了這裡，我就像身上被打了聚光燈一樣，所有香客跟乘涼阿伯的眼神自然而然地都被吸引到我身上來了。
一方面又因為我是第一次一個人來拜拜，什麼都不熟，只好一邊觀察其他人怎麼作我再跟著去學。也正因為這樣，我想我的舉動難免變得有些鬼鬼祟祟，乘涼阿伯群也老實不客氣就大喇喇地衝著我猛笑，一副「看你這小鬼到底在搞什麼鬼」的興災樂禍神情。說實話，很累人，很想罵髒話，但是畢竟在土地公公的家裡也實在不好意思沒禮貌...。
問題又來了，記得老闆教說要從外面拜進去，總共拜三次，一個地方插三炷香...我在第一關就碰上困難了──最外頭的香爐就擺在乘涼阿伯群面前大約五公尺處，這表示我得拿著香近距離面對著他們，一面大聲地唸出什麼公司地址名稱劈哩啪啦之類的台詞.....。這麼丟臉的事，臉皮這麼薄的我怎麼敢作呢？所以就閉著眼睛在心底嘟嘟喃喃呼嚨一陣，究竟唸了什麼自己也不明白就當交差了事....
唉唉唉～被這麼一折騰下來，害我不禁湧起明天不如乾脆去信天主教也罷的任性念頭....！
最後，依舊是在乘涼阿伯群的關懷視線中倉皇離開，走著走著突然想到───以前回鄉下，外公總是會看著電視裡的年輕人猛搖頭(雖然就我的觀點實在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有哪裡不正常？)，然後會跟幾個孫子開始訓話說要乖、不要奇裝異服、男生不要留長頭髮搞得不男不女……諸如此類的種種，反正除了西裝頭、白襯衫、打折褲之外他一律都看不順眼。沒錯，典型老人的觀點。
啊！這下糟了！...那土地公公今天看到一個拜拜草率不用心、貢品的桃子還爛了兩顆(說不定木瓜也爛了只是我不知道)、蹬著愛迪達球鞋、還穿著垮垮短褲、中長的頭髮還帶有幾許挑染的沒禮貌小鬼，究竟會作何感想呢？？......
一面想像著面帶怒容猛搖頭的土地公公，有個小鬼，突然為公司下半年度的業績擔憂起來……。
《題外話》
我是一面聽著Armstrong的爵士小喇叭，一面擠出這篇文字來的。突然想到，不知道Armstrong拜不拜土地公公呢？....咳咳，我想太多了是吧？真是對不起 (/____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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