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進雄的回憶
國內篇(1941-1968)
127和解
從此我就不太理會大伯父,避免跟他見面、說話。這種情況到上大學的某一年才改變對大伯父的態度。有一次我到台大醫院探病,出來的時候碰到一位熟人。他問我來醫院的原因,我答以「看病人」。他一定聽成「看病」。問我是什麼病,我答以癌症,正在作化學治療。這個錯誤的訊息大概透過在東吳大學的堂妹傳遞到大伯父的耳中,大伯父竟然傳話,說要來宿舍探病。在感動之下,我恢復對他的尊敬。
128初戀:初識
大概從國小五年級起,我就讀的都是男生班或男校。沒有機會接觸自己堂姊妹以外的女性。那時候年紀幼小的小學生,普遍存在不正常的觀念,排斥同年齡層的異性,與女生並坐時,課桌就畫中線,不相侵犯。記得小學的時候,語文課造句時,我故意寫對女生不敬的句子,還被老師處罰。嬸母有哥哥及姊夫,住在嘉義,我們家裡的小孩都叫他們為舅舅及姨丈。舅父育有兩位女兒,嬸母有意讓親上加親,想把年長的姪女和我湊成對。就在我休學那一年的暑假,舅父作生意來到高雄,順便把我帶回家去玩幾天。在嘉義,我不但認識兩個表妹,更認識和我同年齡的她們的堂姊。接著他們三人也隨我到高雄來玩。這位堂姊就讀於台北的私立金甌女中。台北的學生比較開朗、活潑、大方。在一起遊玩的過程中,我們彼此有好感,分開之後,就秘密有書信來往。因為家長會檢查我的信件,就以教我英文的『文模』的地址通信。為了不讓我的學業分心,文模竟然還替我撰寫文稿,由我抄寫寄出去。不知什麼原因,她竟然好久不回信。文模乃建議把信件寄給他在金甌女中當訓導長的朋友,由訓導長把信轉交給她。她在接到信後大為驚慌,立刻寫信到家裡的地址,要我不要把信寄到學校去。這封信被叔父拆開,沒有看清楚寄信者是誰,以為是他的姪女,要我以後把信寄到她家去。
北上觀看球賽
復學後的高三期間,烏拉圭的足球隊來台灣跟代表中華民國的香港足球隊作比賽。高雄中學盛行足球的運動,我雖不是校隊,卻也很喜歡踢球。有這樣難得的國際比賽機會,一方面又想找機會見上她一面。那時與我同年齡的大伯父二女兒,因大專聯考不理想,上台北補習,也介紹和她同借住於她親戚的家。我就拜託堂妹為我購買球賽的票,心存去取票時,有機會見到她一面。遺憾的是,我坐了一整天的慢車前去探望,她卻不在家。其他人對於我已快聯考了還有心情遠道來看球賽,不免有些不解。看了球賽後回校不久,在操場踢足球上體育課時,我碰巧跳躍起來以頭撞球,竟然把球給撞進了球門,同學無不佩服我看了一場球賽,技術就大為精進了起來。其實那只是偶然,以後再也沒有值得稱讚的表現了。
嘉義告別
我雖然心中很愛慕她,但嬸母表現出希望我娶她姪女的心願,我思考後,決定與她疏遠。考上台灣大學要北上註冊時,計畫在嘉義停一、二天,順便拜訪文模的朋友,正好他的夫人也是嬸母的初中同學,之前也同文模來過。她到車站來接我,她叫來一輛三輪車。那時我不知有什麼樣的想法,竟然不敢與她同坐,也叫來一部三輪車。兩輛車一前一後來到文模朋友的家。同時我也非常的幼稚,把文模幫我寫給她的信的原稿給她,大概是要表達我對她的愛慕是虛偽的,不值得繼續再與我交朋友吧。她默默地收了信稿就回家去了。
約會台北
上了大學後,我以為她沒有考取大專院校,大概是因為我寄了一本書到她嘉義的家,很意外地接到一張明信片,說她在台北讀實踐家政專科學校。見面時,她要我教她生物。我回答我哪有資格給她補習生物的課,竟然查覺不出絃外之音。每次與她的約會,我都是騎腳踏車前往赴約,所以大半的約會都是一邊推車一邊聊天。她一再要求我改搭公車,但那時我身體的狀況不知何處出了毛病,每次搭公共汽車必會嘔吐,所以沒法如她的願,以至於她經常要送我回學校後才搭車回去。
雖然和她在一起是非常快樂的事,但嬸母對我期望的陰影始終驅之不去,竟然失眠起來。我就醫於台大醫院的精神科,醫師開給我鎮靜劑,希望能幫助我容易睡眠些。後來我雖然不再服藥,但一直到現在,睡眠的問題依然困擾著我。一有聲響我就睡不著,所以每次回到家裡,家裡的時鐘就都停擺。我又作了決定,要再次中斷彼此的交往,以免陷入更深的感情泥淖。大一剛放暑假,我們在植物園約會。我們並坐在一張長椅子,我示意有話要對她說,正在當時,有位小販前來兜售東西。經此打岔,我再也沒有勇氣說出準備要說出的話。她催促我說出來,說不管說什麼樣的話她絕不會責怪我的,我只能回答說已忘記要說什麼了。第二天我作了更蠢的事。我在火車站打電話給她,要她猜我是誰,好像懷疑她另有男朋友的意思。她答說,你不是搭幾點鐘的車子回高雄嗎?怎麼還有時間講電話呢!我一時啞口無言,只好怏怏地掛上電話,上車回家了。
意外再見
回家後,媽媽要我去澎湖探望外公,竟然就答應了一門婚事,將來要娶我的表妹,二姨媽的女兒。更不料,她陪母親來我家玩。她母親要她和我到外面走走,她回答說不想到外面去。但當我提議到外頭走走時,她竟然跟我出去了。在她們要回嘉義時,我要送給她在澎湖買的文石,竟然畫蛇添足,說本來是打算送給嬸母的姪女的,現在就先送給她。她當然覺得受辱,不接受。我想,這也好,反正以後我也不想娶別的人了。
旅居國外多少年後,有一次回到高雄,媽媽說知道她先生的家,問我要不要去見她。她嫁給一位律師,經常幫先生抄寫文件,管理辦事處。我們去辦事處找她,她請我們吃午飯,大方地談一些瑣事,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面。因為有過這麼一段青澀的初戀,在朋友聚會時我經常開玩笑,說金甌女中的女生最漂亮、活潑、大方、懂事、溫柔,是最值得追求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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