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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週末的校園學生不是很多，夏水豔一把我拉出圖書館之後，便鬆開我的手，逕自朝著榕園走去，我跟在她後面看著她那抹美麗的背影暗忖，她究竟是為什麼想單獨和我見面？莫非她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想請我幫忙嗎？
哎喲，坐在牆角的看官，您又何問題啊？您覺得我說錯話了嗎？哈！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我怎能胡思亂想，認為她是要向我表白？嘿嘿，就算是她曾經偷偷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咱可沒那麼自戀哦！更何況她是不是拉子，還需要查明，咱們不能這樣一廂情願，否則到頭來自打嘴巴，那可就非常丟人現眼了，而且咱很有自知之明，深信她不會喜歡上我滴！
過了沒多久，已經到了榕園，榕園中除了平坦的草地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幾株百年榕樹，屹立不搖地佇立在園中。那些榕樹又高又大，樹葉茂盛得不像話，看起來頗嚇人的，哦，錯了，應該是雄偉壯麗！
『孟喆，妳現在望著榕樹，心中在想什麼呢？』很快走到榕樹下，夏水豔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我問道，讓我著實嚇了一大跳。
見她直盯著我看，我趕緊收回目光，有些尷尬地搖頭答道，『呵呵，我沒在想什麼啊！』
她笑了笑，又問道，『這些榕樹已活了超過一百年了，不知男女之間的愛情是否能也維持一百年呢？』
『男女之間的愛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我覺得只有真情可以維持一百年。』我笑著回答，心中懷疑她有可能是為情所困，對她不禁感到有些憐惜，因為女人就是要捧在胸口中疼惜，不該任意拋棄，或自命風流而劈腿，要知道好花只為君開一回，而且青春有限，莫辜負了女人花燦爛的綻放啊！
『真情？』她一聽，微微點頭，然後向我走了過來，『我同意妳的看法，可是孟喆，為什麼妳會不清楚男女之間的愛情呢？』
她一走過來，我與她只有半步的距離了，美人就在咫尺，頓時覺得非常有壓迫感，當下立刻稍微往後退了一小步，而且要做得不著痕跡，免得被她發現了，認為我故意閃避她的靠近而發怒，到時候我的歷史報告就無法如期交上去了喲！
『奇怪了，我為什麼必須清楚男女之間的愛情呢？』為了掩藏拉子身份，我只好反問了。
她笑而不答，過了片刻才很篤定地說道，『妳這樣的反應讓我更加確定妳是個同性戀，而且還是個 T ，所以用不著清楚男女之間的愛情，只管女人的心思就行了。』
『欸？』我驚訝地目瞪口呆，不知她究竟憑什麼斷定我就是同性戀，難道我臉上寫滿了“你祖媽是同性戀”的字眼嗎？
『哈哈，默認了，是不是？』見我不答話，正中美人懷，她很開心地笑起來了，彷彿捉到了小偷似的興奮。
『妳怎麼會知道的？』我很努力穩住心中的煩慮，又繼續說，『我的外表並不像 T ，妳不要胡亂猜測哦！』
她噗嗤一笑，『呵，我可沒說妳是 T 啊，想不到妳居然不打自招了，何況同性戀在台灣很多呀，不必這樣遮遮掩掩吧！』
『啊‧‧‧』我頓時啞口無言了，原本以為自己在穿著方面與其他女孩子一般無二，別人就看不出來咱乃是貨真價實的娘 T ，自然不會招來異樣的目光，可咱也萬萬想不到她早已看穿咱的真正面目，如此聰慧有智略的女人讓我感到有些膽戰心驚了。
她舉起手從榕樹上摘了一枚葉子，將葉子捲了起來，然後遞給我，『妳吹吹看，這葉子可以吹出聲音呢！』
我從小生長在台南，榕樹四處可見，吹葉子這玩意小時候也常玩，對我而言，根本是輕而易舉之事，所以不由自主地接過來含在口中吹了幾下，聲音低沉短促，不是那麼悅耳，卻覺得這是台灣南部的原始聲音。
『孟喆，妳的個性還是跟以前一樣，深沉而且難懂，表面上溫和客氣，其實常拒人千里。』她望著我手中的榕葉，有些感慨地說道。
我愣了愣，發覺她對我的個性瞭解得可真透徹，我還真的不喜歡與人太接近，就是因為如此，直到現在，我才只有趙炳煥這個兄弟而已，其他人都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罷了。
『妳約我出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話嗎？』說到個性深沉，她並不遜色，我丟掉吹過了榕葉，覺得她還有其他話要說。
『當然不完全是了，我還有一些話想對妳說，可是妳能接受嗎？』她直視著我的臉龐，那模樣不像是咄咄逼人，但我也無法立刻從她的目光中逃脫出去。
『呵，妳不說，又怎會知道我不會接受呢？』我故作輕鬆地笑道，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很怕她請求我做出我壓根兒做不到的事情來。
夏水豔笑逐顏開，很興奮地握住我的手說道，『那麼妳是答應和我交往了，我還一直擔心妳已經有女朋友了呢！』
『蛤？！』我一聽，非常不敢置信，也嚇得趕緊掙開她的手，眼睛睜得有多大，就有多大，『妳不是有男朋友了嗎？』
『曾經有過男朋友，可是最後發覺他並不適合我，所以我們早在一年前分手了。至於欺騙大家我仍然有男朋友，只不過是想以這個理由拒絕學校男同學的追求，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很平靜地回答，不過眸子裡閃過一絲憂傷，似乎前男友曾經傷害到她的心了。
『我覺得其實妳喜歡男孩子，根本不是個拉子啊！』雖然咱兄弟發現她常偷看我，這世上也有雙性戀，可咱還是不相信她會喜歡我，因為她實在不像個拉子。
『呵，誰說喜歡男孩子，就不是拉子了？』她笑著反問，隨後又說道，『其實從國中開始，我就一直在注意妳，只是當時因為已有了男朋友，不想腳踏兩條船。後來高中又同校，更覺得妳越來越有魅力，但始終不敢向妳告白，怕驚嚇到了妳。直到上了大學之後，我們居然又同校了，發覺我們這麼有緣份，所以若不趁現在告白，又待何時呢？』
我感到非常受寵若驚，慌亂之下細細分析她所說的話，實在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破綻，可是又覺得某個地方有問題，說不出所以然，當下只好拒絕了，『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因為拉子這條路實在不是人走的，妳一定會摔得滿身都是傷，而且妳又這麼出色，妳的父母一定會反對我們交往，所以妳應該找個更好的男人交往才對啊！』
『拉子這條路確實不是人走的，可我真的願意陪妳一起度過其中的酸甜苦辣。』她很真誠地說道，滿臉期待我的答允。
『可是妳‧‧‧』我面有難色地說，『等妳真正受到了挫折，妳仍然會回到男人的身邊，而且我仍然不覺得妳是個拉子。』
我心中暗自猜想，她應該是被男人拋棄了，怕又被下一個男孩子傷害，因此才轉移目標，選擇同性的人談戀愛，以為女人較為柔順，不太會見異思遷，如此一來，也就不會重蹈覆轍了。
夏水豔搖頭笑了笑，『多說無益，我們先交往看看，然後由妳來決定我是不是拉子，如何？』
『我們先交往看看？』我頓時沒了主意，但覺得此計似乎可行，人家有“試婚”，我和夏水豔也可以“交往看看”，一旦發覺彼此很不適合，再分手也不遲啊！
『孟喆，妳不敢嗎？』
她走近我的身邊，在我的耳邊呼了一口氣，一股溫熱的感覺從耳邊燒至腳底，渾身感到酥麻，我趕緊後退一步，忍不住全身顫抖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這‧‧‧這‧‧‧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
『而是什麼？』
『而‧‧‧而是我喜不喜歡妳的問題啊！』事實上，我真的不清楚自己是否也喜歡夏水豔，只知道她長得很漂亮，也時常讓我慌忙無措，可是這似乎不像是真正的愛情，所以只好實話實說了。
『沒關係，我們交往之後就知道妳到底喜不喜歡我了，現在用不著告訴我，好嗎？』她伸手摀住我的嘴唇，不讓我開口說話，然後笑如燦花，『好了，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正式交往了！』
『呃？』我羞澀地拉開她的手，不敢相信她會這樣擅作主張，我都還想清楚要不要和她交往看看呢！
見我突然紅著臉，她立刻笑得很嫵媚，然後轉身看了榕樹一眼，『孟喆，據說只要相愛的人一起站在這棵榕樹下，一定會白頭偕老，而且也會相愛一輩子，永不分離。』
『傳說之言，毫無根據，況且那些傳說只是來安慰人的話，肯定會有失敗的例子。』我知道她的弦外之音，感到有些無奈，也同時有些動容了。
她啞然失笑了，『呵，妳真的一點都不羅曼蒂克，但是我還是願意和妳試著交往，因為我實在很喜歡妳！』
『好吧，咱們先試著交往看看，以後若分手了，我希望咱們好聚好散！』見她仍然很執意，我不得不投降了，反正說不定將來我會真正愛上她，也說不定我其實已經愛上她了，只是現在沒發覺而已。
『謝謝妳，孟喆！』她伸手握住我的手，很感激地說道。
我低下頭看著那十指相扣的手，有些不習慣，『咱們循序漸進，不要一下子就這麼親密，好不好？』
『好，我聽妳的話，咱們循序漸進，以後再耳鬢交接。』她笑著鬆開握住我的手，然後又很篤定地說道，『孟喆，我相信被妳愛上的女孩子一定會很幸福，我很期待自己就是那個幸運的女孩子！』
『呵，真的哦？』我傻笑一聲，心中暗忖，剛才她說我一點都不羅曼蒂克，怎麼又改口說被我愛上的女孩子一定會很幸福？唉，活到現在，我完全明白 “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啊！
不過璇小人之前也曾埋怨我不解風情，如今夏水豔也說我一點都不羅曼蒂克，難道我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咦，我究竟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她們都如此貶損我的人格，而我卻無力反擊？真是他媽媽嘆喲！
唉，各位看官，其實我打算拒絕夏水豔的追求，不想這麼快就嘗試愛情，因為怕壓力太大，可能會喘不過氣來，更怕交往之後，也會有若得若失的感覺，可是人總是要勇敢地往前跨一步，不能老是因為害怕而待在原處不動，這樣才會進步，您說是不是啊？
總而言之，我已經無法分析自己是否做對了決定，只希望一切都順遂，事情也不要變得太複雜。
為了讓彼此更瞭解對方習慣及興趣，夏水豔提議揀日不如撞日，兩人立刻在市區約會一天，吃飯看電影以及逛畫展，所以晚上回到家，已經是十一點多了，家中三老和璇小人肯定早已入睡了。
我輕輕開了孟家大門，又輕輕將大門關上，怕吵到了家人，也不敢開燈，便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走進自己的房間，正要伸手握住把手開門，房門突然自動開了，我一驚嚇，急忙往後跳了一大步。
『小吉，我不是吩咐妳早點回家嗎？為什麼現在才知道回來？』
璇小人很不悅地站在房門前，臉色顯得很難看，似乎是在等我回家，可是我卻晚歸了，不過她那副模樣很像是個逮到丈夫晚歸的小媳婦兒。
『哦，原來是妳呀，嚇了我一大跳！』我不住拍拍胸脯，真想去廟裡收驚，安撫一下受了驚嚇的魂魄。
『幹嘛不回答我的問題？』璇小人瞪了我一眼，語氣更不悅了。
『和同學玩了一天，所以回來晚了。』見她的臉色變了，我趕緊解釋，但說完之後，非常後悔自己竟然顧著約會，忘記了重要的吩咐。
『不是去圖書館寫歷史報告嗎？為什麼跑去和同學玩了一天？』她仍然鐵著臉，讓我感覺到有一股冰冷的殺氣從她的眼睛裡直射出來，刺得我渾身非常疼痛。
『呃‧‧‧』我愣了愣，一下子答不出話來。
『為什麼不打開手機？妳知道我很擔心妳發生意外嗎？』見我不答話，她更怒了，柔順的長髮上似乎冒出熊熊怒火。
咦？手機？唉，那是因為夏水豔不希望約會的時候受到干擾，勸誘我關掉手機，我才把手機關了，又不是故意的，她不應該這樣生氣啊！
可是她這麼大聲一喊，家中三老被吵醒了，他們急急忙忙走出房間，並且陸續趕過來一探究竟。
『小吉，妳到底把小璇怎麼了？她幹嘛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老姐也住樓上，所以先走出房間質問，還用力打了我的腦袋。
『老姐，我才剛回家，沒有把小璇怎麼了‧‧‧』我非常無奈地回答，在外面逛了一整天，覺得很疲憊，很想直撲床上睡覺，可是卻遭到嚴厲的審問。
『什麼沒有把小璇怎麼了？妳這麼晚才回家，又關了手機，不知妳是否發生了意外，害大家擔心了一個晚上呢！』老媽氣呼呼地衝著我嚷道。
『小吉，無論如何都要打開手機，讓大家知道妳人在那裡，是否安全呀！』老爸也跟著責備我的不是。
『對不起，我忘了開手機，也知道錯了，這完全是我的疏忽，以後再也不敢了。』知道錯在於自己，趕緊道歉，免得家中三老把我踩入罪人牢房裡，永無見天之日。
『好了好了，小吉既然已經安全回來了，咱們就都回房睡覺吧！』老媽對著家中另外二老吆喝，然後逕自下樓了。
老姐瞪眼看我，又在我的腦袋瓜上揍了幾下，『哼，都這麼大了，還不懂打電話回家報個平安啊？』
她一說完，轉身回房了，小璇也離開樓梯間，走進我的房間裡去了。
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後出門要小心一點，不要回家太晚，也不要把手機給關了，最近外面的治安越來越差，知道了嗎？唉，快進房睡覺，小璇明天還要上課呢！』
『知道了，老爸。』
老爸點點頭，也走下樓了，我帶著羞愧的心進了自己的房間，心中感到大事不妙了，不知小璇這次又會怎樣懲罰我的遲歸。
『小璇，對不起，我今天真的忘了開手機，不是故意不早點回家。』這時我必須先發制人，取得她的原諒，不過也撒了個小謊。
她躺在床上，背對著我幽幽問道，『小吉今天是不是和那個夏天豔麗的水玩了一整天，所以故意關了手機，怕別人打擾妳們的約會？』
『欸？妳怎麼知道的？』我很訝異地問，隨後又急忙解釋，『是她想和我交往，我們才關了手機，專心一意彼此認識對方的哦！』
『小吉已經答應要和她交往了？』她猛然從床上跳了起來，並且轉過身用非常驚愕的語氣問。
『嗯，今天算是第一天約會。』
她一聽，睜大黑亮的雙眸看著我，過了好久都不說話，看不出她心中的情緒。
『咦，怎麼了？』我以為她身子不適，走到床沿低下身，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想探出她是否發燒了。
可是她卻立刻甩掉我的手，然後下床走到房門前，經過我身邊說道，『沒事兒，我回房睡覺了。』
望著她似乎很憂傷地離開我的房間，我覺得很莫名其妙，不知她為什麼有此反應，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可是她卻在開門前又說道，『明天要上學，請小吉不要吵我睡覺。』
我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什麼事都不能做，因為她有時這樣對我鬧脾氣，隔天再逗她開心就會沒事兒。唉，各位看官，她這麼一走，我明天肯定又要千方百計逗她開心了，希望她不是因為夏水豔而生氣，否則我真的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笑口常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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