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麼？恭喜妳了‧‧‧』東方羽有些失神地喃喃說道，這個變故實在是始料未及，不由得茫然若失。
沐瑤見她臉上的神情忽然變了，又低聲說道，『小羽，以後咱們要以姑嫂相稱了。』
『嗯‧‧‧』
宴席上仍然語笑喧闐，酒菜滿桌，東方羽已經感到意興闌珊了，很想偷溜出去找汪汪紓解心中的愁悶，但賓客又陸續前來道賀敬酒，她只好勉強笑著回敬。
在這期間，九天玄女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東方羽的一舉一動，覺得需要找個人來解開心中許多疑慮，而且此人必須是久未見面的故人。
『玄女，我有事相求。』東方燁在宴會結束之後，賓客也都離去了，特意留住九天玄女。
『何事請說。』
東方燁輕歎了一聲，『玄女辛苦了，該回去歇息，我就長話短說。這次找到羽兒，本來是極其歡悅之事，可她竟然犯糊塗，拜了個妖孽做師父，同門師姐也是個妖精，而且多次堅拒不回仙界，我怕她將來會偷偷與妖魔繼續來往，所以才厚顏啟口請求玄女幫忙勸幾句，讓她永遠與妖魔斷絕關係，重歸正途。』
『東方將軍，你可曾與那妖孽照過面？』
『未曾照過面。那妖孽可能是忌憚我的法力，因此當時找到羽兒時，她們並沒有出現。』
九天玄女頷了頷頭，笑道，『東方將軍請放心，小羽兒是我所有徒弟中最聰明的一個，豈能讓她一錯再錯？』
『真是多謝了！有玄女的幫忙，我這就安心了許多。』東方燁一聽，心中大喜，不禁笑逐顏開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當然不會放手不管她而讓她四處胡作非為，過幾天再與她長談。』九天玄女作揖又說道，『東方將軍若無其他事，我該辭別了。』
『不耽誤妳了，玄女請慢走。』東方燁也作揖回禮。
夜闌闃寂無聲，窗外寒光照進來，寢房半明不滅，依稀可見，床上的兩個人雙眼緊閉，其實卻輾轉不寐。
沐瑤微微睜開眼睛，卻見久別重逢的小人兒背對著自己側身而眠，心中有些惆悵。她待賓客漸漸散去，央求爹娘讓自己留在扶桑島與東方羽同眠一晚，秉燭夜談，可是整夜都是自己在侃侃而談，東方羽卻是有一句答一句，最後兩人皆興致盎然，不交一言，她舉手一揮，熄燈便睡了。
『小羽‧‧‧』沐瑤輕聲呼喊，希望她還沒入睡。
『小羽‧‧‧妳是否討厭我了？』見她沒回應，略帶憂傷地喃喃自語。
過了片刻，睡在床上內側的東方羽忽然將身子轉過來，與沐瑤對看一眼，然後茫然地望著她問道，『沐瑤，妳為何要與三哥定親？』
沐瑤一愣，終於明白小人兒為何整夜話不多了，微微一笑，反問，『小羽不喜歡我這個嫂子麼？』
東方羽將頭轉向屋頂，蹙起眉頭，『不是的‧‧‧只是忽聞喜事，有些措手不及，實在料想不到沐瑤會喜歡三哥。』
『其實我‧‧‧』沐瑤頓了頓，面有憂色地說道，『婚姻大事，豈容兒女作主？在妳生死未明的第三年，東方叔叔居然親自登門下了聘禮，我爹娘欣然答應，決定待我滿十八之後，他們便會擇吉迎親。』
東方羽從床上跳起來驚道，『大哥二哥都尚未成親，為何爹爹卻讓三哥先娶小媳婦？而且妳再過半年就滿十八了！』
『翊大哥和翱二哥至今仍未覓得心儀的姑娘，所以東方叔叔才順著翔三哥的意思提親，而且自從妳失蹤之後，扶桑島便也失去以往的歡樂，他們希望藉由辦喜事來沖淡沉重憂傷的情緒。』
『沐瑤，妳當真喜歡三哥麼？』東方羽又問了一遍，聽她如此解釋，大致已經瞭解三哥喜歡沐瑤，可是她並沒有直截了當地明說她自己也喜歡三哥。
『小羽‧‧‧』沐瑤沉默片刻，不答反問，『妳認為呢？』
東方羽失落地躺回床上，略帶醋意地歎道，『唉，妳和三哥自幼兩小無猜，當然是喜歡他，才會答應這門親事，我‧‧‧』
話說到一半，突然被沐瑤的吻給堵住了，東方羽滿臉愕然睜大雙眼，對她突如其來的吻不敢置信，因此不推開也不回應，就等著她結束這個吻。
沐瑤一碰觸她那兩片柔軟的唇瓣，起先有些膽怯，緊緊貼住不動，後來發覺她沒有推卻，於是勇往直前地闖進去，追逐著讓她再度激情的小舌，並且訴盡這幾年來對她的相思。
感覺對方仍然是被動的狀態，她才悻悻然地離開東方羽的唇舌，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幽幽問道，『我最喜歡的人是小羽，難道小羽不喜歡我麼？』
『我‧‧‧可是三哥‧‧‧』東方羽一時啞口無言，她的吻其實相當激烈熱情，但不同於夜若冰的柔媚，後來又想到三哥，非常不解她既然已經定了親，又為何親吻自己？
沐瑤垂下眸子，強顏而笑，『小羽，我剛才說過，婚姻大事，豈容兒女作主？爹娘早已認定翔三哥這個佳婿，我豈敢違抗父母之命？』她深深歎了一聲，『何況‧‧‧咱們倆都是姑娘，就算是兩情相悅，能在爹娘面前成親麼？我只好想了個好法子，那就是順從爹娘的意願，嫁到小羽家做媳婦，咱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天天見面，這豈不兩全其美？』
自幼就喜歡賴在她懷中不願離開，一日不見，便急著想法子與她見面，當時沒有仔細思量究竟是何原因，前幾天撞見她和三哥親暱地攜手同行，有些吃味兒，甚至醋勁大發，故意欺瞞他們，還謊報了姓名，今夜她卻明確地對自己示愛，東方羽實在無法辨別自己對她的情感也是男女之間的情愛，或只是姐妹之情，因此不知該如何答話。
『小羽‧‧‧』沐瑤見她不語，扯了扯嘴角，苦笑一聲，『莫非小羽覺得我做得不妥？』
『不‧‧‧』東方羽搖頭，接著又頷頭，『沐瑤，這太委屈妳了。將來我要是出嫁，或是不幸在外命喪黃泉，永遠無法歸來，妳豈不前功盡棄？何況‧‧‧三哥肯定很喜歡妳，既然答應嫁給他，就必須事夫盡道，從一而終，心中怎能想著他人呢？』
沐瑤心一沉，有些哀怨地問道，『妳這是在替翔三哥抱屈麼？』
『嗯‧‧‧』東方羽猶豫了一下，頷頭承認。
『妳喜歡我麼？』
『嗯‧‧‧』不可否認，東方羽是很喜歡和她一起遊玩。
沐瑤淡然一笑，『只要妳喜歡我，那就成了。即使妳只把我當成姐姐般看待，我也會非常珍惜妳未出嫁，待在家中的每一天。至於翔三哥，我當然會盡心盡力做個賢慧的妻子，相夫教子。』
說罷，心中感到一陣疼痛，恨不得東方羽是個男兒身，她也不用嫁給視如兄長的翔三哥。
東方羽見她清麗柔美的眸子悄悄掠過一絲哀愁，登時也跟著難受，於是起身將她柔弱的身子摟進懷中，輕聲說道，『其實我怕三哥發現之後會傷心，更怕沐瑤因此受了委屈，咱們也不能昧己瞞心，做出罪惡滔天的事啊！』
『那‧‧‧我決定不嫁了。』沐瑤將頭靠在她瘦弱的肩上，貪婪她身上獨有的清香及溫暖，暗自希望此刻永遠靜止。
東方羽一愣，覺得她若悔婚，會非常對不起三哥，慌忙對她說道，『沐瑤，妳不能不嫁！』
『妳是希望我嫁給翔三哥？』沐瑤一聽，猛然抬起頭來，緊蹙著雙眉問道，像是一隻受傷的孤雁，楚楚可憐。
『我‧‧‧』東方羽沉吟了一會，然後才重重歎了一聲，『唉！這可真是左右為難啊‧‧‧』
她深情的眼睛近在咫尺，東方羽此時卻想起了夜若冰那雙含著千萬般柔情的美眸，同樣令人無法忘懷，話中含意乃指夜若冰和沐瑤在東方羽心中的地位，都是相當重要，因此實在是難以取捨。
倘若選了沐瑤，會負了夜若冰的一番情意，更會傷了兄妹之情，思索了半天，東方羽只好決定忍痛看著她受苦了。
『我也知道此事可真是左右為難，所以才出此下策‧‧‧』沐瑤心中有些悲苦，但又很快釋然說道，『原本是想瞞妳一輩子，但在出嫁之前，還是忍不住向妳表態，無論妳是否接受，也算是今生無憾了。而且只要見到妳安然無恙歸來，我可以心甘情願嫁給翔三哥，咱們從此便以姑嫂的身份和睦相處。剛才那個吻，是咱們的初吻，也是最後的吻，小羽不用放在心上。』
東方羽聽她的語氣出奇的輕鬆自在，對她之前的吻感到不解，究竟情愛對她而言，是否也如此拿得起放得下？
『小羽，夜深了，不要再多想了，咱們快睡罷！』沐瑤柔聲說道。
『沐瑤，我‧‧‧』東方羽想問個清楚。
『乖，小羽，快睡罷。』沐瑤伸手遮住她的嘴巴，不讓她說話。
『嗯‧‧‧』
東方羽歸鄉的第一個夜晚，可以說是長夜漫漫，司晨之雞不肯鳴，兩人仍是輾轉反側，一個是茫然不解，一個卻是飲恨吞聲。
翌日，天色才微亮，兩人同時睜眼，也同時轉頭相視，卻一言不發，等著對方先開口。
過了片刻，沐瑤微微一笑，說道，『晨安，小羽！』
『晨安，沐瑤！』東方羽在天亮之前睡熟了，神采奕奕，她的法力增強之後，一天只需一兩個時辰睡眠，便可恢復精神及體力。
沐瑤輕輕撫摸她那張俊美的臉龐，長大後的東方羽，飄灑美麗，十分迷人，可惜自己不能與她長相廝守，不禁柔腸百結，苦不堪言，但不能逆天違理，於是暗自壓抑鬱鬱不平的情緒，然後笑道，『小羽如此高興，昨晚都做些什麼夢了？』
『啥都沒有夢到。』東方羽搖頭，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沐瑤，昨晚咱們是否做了不該做的事？』
沐瑤笑著搖頭，『咱們怎會做了不該做的事？肯定是妳做夢了，以為咱們真的做了。』
『是啊，那肯定是一場荒誕無稽的夢。』東方羽恍然大悟地頷頭，笑道，『沐瑤，我餓了，咱們出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東方羽見她似乎想忘卻昨晚的吻及表白，雖然有些失望，也有些不解，但又立刻明白她此話的真正用意，心想，她或許是不願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所以才會如此說道，因此稍微安心了，一切都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
『小羽，昨晚不是吃了很多酒菜麼？怎麼才過了幾個時辰，天色也未完全明亮，就急著出去覓食？』沐瑤一邊說，一邊起身下床，然後慢條斯理地穿好鞋子。
『嘿嘿，昨晚吃下的酒菜全贈給了茅房，現在肚子裡空空如也！』東方羽咧開嘴笑道，很得意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沐瑤走到窗前，轉頭笑道，『小羽，妳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頑皮。』
東方羽從床上躍起，光著腳丫子奔向沐瑤的身旁，接著一把抱住她的身子，似是撒嬌地嚷道，『沐瑤，回家真好！』
『得知妳仍然活著的消息，島上所有天兵天將及妳哥哥，無不振奮雀躍，也包括我在內。』沐瑤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兩人睡前都穿著薄薄的裡衣，起床後也沒披上外衣，彼此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胸前的兩團柔軟，沐瑤頓時覺得一陣心跳耳熱，很想與她融為一體，永遠不離開她的身邊，如此一想，不由自主地將環繞在她腰間的手更加用力扣緊，似乎已經是附著在她身上了。
東方羽沒有發覺她的異樣，只覺心中羞愧不已，自己還曾對他們否認欺騙，而且又拒絕跟隨他們回家，於是鬆開她的身子，正色向她道歉，『對不起，這五年讓你們為了我操心‧‧‧』
她一離開自己的身子，沐瑤倏然驚醒過來，感到莫名的空虛，暗自歎了一聲，對著她微笑，『沒關係。妳餓了罷？咱們趕緊梳洗，換上衣服之後，一同到廚房，我煮些小菜，讓妳吃個飽。』
『嗯！』東方羽見她不怪罪自己，笑得十分開心。
沐瑤在扶桑島待了十天，除了東方燁有事找東方羽練功之外，無論用膳睡覺，或與金麒麟嬉戲遊玩，她都一直跟在東方羽的身邊，兩人並且聊了許多東方羽這五年來所經歷的事，東方翔及其他兩個兄長也很識趣地讓她們姐妹倆獨處，只是聊到夜若冰時，東方羽總是會刻意隱瞞了一些事實。
『那夜若冰既然是個美麗善良的鹿妖，肯定有很多妖精追求了。』
『嗯，不過她已情之所鍾了。』
『誰？也是個善良的鹿妖麼？』沐瑤好奇了。
『這個嘛‧‧‧』東方羽眼神躲閃了一下，支吾說道，『我‧‧‧她‧‧‧其實‧‧‧我並不是很‧‧‧清楚‧‧‧』
『妳很喜歡她，是罷？』沐瑤覺得她的神色有異，忍不住直問。
東方羽心一驚，急忙搖頭，『不是很喜歡，我只把她當做師姐般的喜歡！』
『嗯。』沐瑤笑了笑，『小羽，妳渴了麼？我去廚房準備一些菊花茶和糕點，妳坐在這兒等我一會，我馬上端過來。』
『好。』
她們正閒步在屋子的後院中，放眼望去，百花齊放，綠葉成蔭，魚塘上蓮花高雅玉立，飄香十里，比起江南的景物，只略勝一籌。
目送她離開之後，東方羽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仰天長吁短嘆。以往的自己，從來無所顧忌，如今卻要保護夜若冰，而變得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真是有苦難言，但卻又甘之如飴，原來呵護一個喜歡的人，是如此憂喜交集。
『唉‧‧‧沐瑤天天跟隨我身邊，真難脫身離開扶桑島。』東方羽垂頭喪氣地自言自語，『師姐‧‧‧我真的好想念妳啊‧‧‧』
『小羽兒，妳這臭娃兒！只顧著想念若兒，竟然忘了師父！』
東方羽一聽這聲音，欣喜若狂，立刻回頭尋找說話的人，見到兩個悄立在樹下的美麗女子，嬝娜依舊，整個人更加興奮了。
『師父！師姐！』
語音未落，便疾步衝向夜若冰，緊抱著她哭聲喊道，『師姐！妳可把我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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