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姐姐，妳師父既然出來救人，為何要迷昏咱們？汪汪又怎麼會被她收留？她真的是湖中水珠修練成人形的水妖麼？』
東方羽在床上不斷打呵欠，好奇地問夜若冰有關於水清的事，可是夜若冰談得不多，只說了一些她傳授醫術的經過及她的脾性其實很平易近人，與她相處如同家人般的溫馨。
『師父說，因為必須掩人耳目，不能冒然現身救咱們，她只能先昏迷咱們，然後化成白煙悄悄將咱們帶進洞穴裡。』夜若冰側著頭凝視著東方羽，微微一笑，『汪汪是她無意中在墨林子發現，當時汪汪受了重傷，一時動彈不得，她知道汪汪是仙界神獸，懂得神獸語言，若被長毛狼他們看見，必死無疑，這才將汪汪藏起來，也不讓其他妖精看見。』
『嗯。』東方羽頷頭，『那她是否是個水妖？』
『小雨，以後等妳的真氣恢復得更多，妳就會看出師父是否是個水妖了。』夜若冰翻過身背對著東方羽，又說道，『咱們睡罷。』
『哦‧‧‧』東方羽見她想睡了，渾身無力地閉上眼睛。
水清居住的屋子只有兩間寢房，水清住一間，東方羽和夜若冰兩人只好擠另外一間，金麒麟則被安頓在廳堂，沒讓牠露宿屋外。
東方羽知道自己藏匿在墨林子的洞穴裡，可洞穴裡怎會有屋子？屋子外還有亮光及許多草木，於是趁水清不在，央求夜若冰帶著自己到外面探個究竟。
『夜姐姐，咱們快去快回，絕不逗留半刻！』
見東方羽一臉好奇心，夜若冰握住她的小手走出屋外，讓金麒麟跟著她們後面。一出屋外，頭上陽光耀眼，繁花綠草迤邐，香氣撲鼻，春樹茂密，不過周圍都是幾百丈高的懸崖峭壁，像是無人攀爬過似的荒僻，與綠意盎然的谷底非常格格不入。
回頭望一望屋子，格式與竹林子的竹屋有些相似，但屋子不是用竹子所築成，而是用小塊的岩石所鋪砌而成，樸實無華，別有一番風味。
東方羽驚訝得嘴不合攏，直問著夜若冰，『為何這兒不像是在洞穴中？』
夜若冰笑著解釋，『洞穴的角落有個缺口，直通這個地方，咱們便在洞穴的上面，師父已在缺口上做了好幾道結界，想出洞外就必須解開結界，然後再重新做結界，以免其他妖魔闖進來，屋外周圍也有結界，所以咱們在此處可以安心養傷。』
『原來這幽暗冰冷的洞穴上面別有天地‧‧‧』東方羽有些擔憂地問道，『那些結界堅固麼？』
夜若冰只回了一句，『師父至今未被妖魔干擾，可見她所做的結界不是一般可以破解的結界。』
兩人雖知此處安全，不易被發現，還是匆忙回屋子等候水清採藥回來。
夜裡睡一起，東方羽問完話，累得一下子就睡著了，可夜若冰習慣晚睡，不覺睏倦，一雙明眸望著窗外，秋波流動著一些心事。
她悄然輕歎了一聲，轉身看著身旁鼾鼾熟睡的小娃兒低語，『東方羽‧‧‧怎會這樣呢‧‧‧』
東方羽似乎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翻身將手擱在夜若冰的纖腰上，夜若冰一驚，以為她已醒了，屏息凝視著她的小臉。過了一會，東方羽沒有接下來的動靜，夜若冰這才拉起被東方羽踢開的被子，幫她蓋在身上。
這一個夜晚，東方羽抱著夜若冰睡到天亮，夜若冰起先怕她著涼，一直幫她蓋被子，最後也忍不住倦意而睡著了。
窗外的天空漸漸泛白，東方羽睡醒了，感覺自己的小臉貼在一團既溫暖又香軟的物體，比起家中的枕頭還要舒服萬分，一高興，嘴角不由得往上揚起，然後雙手緊緊抱住，不讓這個物體離開。
夜若冰被懷中的小娃兒一陣騷動弄醒了，張開眼睛低頭一看，發覺她正抱住自己的身子緊緊不放，暗自歎了一聲。
『小雨‧‧‧』夜若冰輕聲喚道，『妳睡醒了麼？』
『嗯‧‧‧』東方羽仍然閉著眼睛，小腦袋埋在夜若冰的懷中喃喃回道，『好像是睡醒了‧‧‧』
夜若冰聽到她如此可愛的回話，不禁啞然失笑，『呵，天都亮了，小雨還想再睡麼？』
『天亮了？』東方羽猛然抬起頭來，看見自己的雙手抱住夜若冰，有些羞澀地縮回手起身，說話支吾，『對不起‧‧‧夜姐姐‧‧‧我以為‧‧‧抱住的是大枕頭‧‧‧』
『什麼大枕頭？』夜若冰不解地問道，可她發現東方羽一離開自己的懷中，似乎感到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中有一絲失意，但這些奇妙的感覺她是不會告訴東方羽。
東方羽搔了搔頭，訕訕笑道，『嘻嘻，我在家中都是一個人睡，爹爹疼我，親手做了張大床放在寢房給我睡，可是床太大，覺得有些空盪盪，所以床上便擺了很多枕頭，後來我就開始抱著枕頭睡覺了。可是不知那些軟綿綿的枕頭是否還在我的寢房‧‧‧』說到最後，神色及語調變得有些憂傷。
夜若冰明白她離家已久，想家了，於是微微起身柔聲說道，『可惜這兒沒有多餘的枕頭，無法擱在床上讓妳晚上抱著睡，那以後妳就把我當做枕頭好了。』
『當真？』東方羽驚喜地睜大眼睛。
『當真。』夜若冰笑道，『不過妳可不能抱得太緊哦！』
『夜姐姐！妳真是對我太好了！』東方羽興奮地撲向她的懷中，給她一個非常有重量的擁抱。
撲過來的衝力太猛，夜若冰被她撲倒在床上，這時門外有人大聲喊道。
『東方羽，茶呢？！』
『呃？』東方羽聽到水清叫喊自己的名字，抬頭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和水清擊掌為誓，要伺候她五年。
『從今兒個起，妳要天天伺候師父的飲食起居，因為她已開始治療汪汪的跛腳了。』夜若冰輕輕推開她，又說道，『師父喜歡一早喝花瓣曬乾的茶，我教妳如何沖泡。』
『好‧‧‧』東方羽愁眉苦臉地下床。
夜若冰端盆水讓她洗漱，接著領著她到廚房，東方羽有些不甘願，但為了汪汪，只好咬牙學習泡茶給水清品嚐。
廚房不大，鍋碗瓢盆都很齊全，和屋內一樣的潔淨。爐灶上的鍋子已燒好了水，鍋蓋冒出一些熱氣。
『水溫不能太高，會影響花瓣的香氣，所以先放熱水在茶壺裡，過了一會，再加茶葉。最重要的是茶杯必須確定是已經洗乾淨，師父生性喜歡潔淨，不會容忍一粒塵埃。』
『嗯‧‧‧』東方羽認真地看她如何泡茶，記住每一個程序。
夜若冰先泡了杯花茶讓她喝一口，笑著問道，『喝了覺得如何？』
東方羽只喝了一小口，舔了舔嘴，苦中帶甜，甜中帶香，清爽無比，低頭嗅了嗅手中的茶，只嗅到淡淡的花香，但喝下去後，感覺一股濃郁的香氣從喉嚨中飄散出來，而且回味無窮。
『夜姐姐，這是什麼樣的花做成的茶？很香呢！』東方羽喝了之後，感到相當新奇，在扶桑島從未喝過這種花茶。
『月光花，夜裡綻放，香氣淡而清新，但一遇晨光便凋謝。昨天妳或許沒有注意，師父在屋外種植了一些。』夜若冰又泡了一杯花茶，放在一個木製的托盤上，續道，『小雨，這杯茶可以端給師父了，下次妳可要自己到廚房泡茶。若是忘記怎麼泡茶，再來問我。』
『嗯，我知道了。』
東方羽端起托盤，無奈地轉身緩步走出廚房，夜若冰笑著跟隨她出來。
走出廚房的門，向右拐個彎，便是廳堂了，水清的手正貼在金麒麟受傷的腳上，運起真氣注入牠體內，東方羽見狀，默默地將托盤擱在茶几上不出聲。夜若冰站在東方羽的背後觀望，也是悄然不出聲，不過她是在一旁很仔細學習師父如何治療金麒麟的跛腳。
金麒麟感覺到時強時弱的真氣竄入腳裡面，隨後真氣流入全身，再回到腳上，有一些疼痛，但又有一些舒暢。
水清輕吐了一口氣，手離開了金麒麟的腳，頭也不抬地問道，『東方羽，茶是妳泡的麼？』
『茶是夜姐姐泡的，明天我自個兒會泡給妳喝！』東方羽有些生氣地喊道。
水清走到廳堂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道，『把茶端過來。』
東方羽依言將茶杯端給水清，然後想轉身看看金麒麟的腳。
『東方羽。』水清突然叫住她，美麗的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說道，『快跪下磕頭，今天妳要拜我為師。』
『什麼？』東方羽不敢置信地扭頭看著水清，用很無禮的語氣問道，『妳憑什麼要我拜妳為師？我對藥草又不感興趣！』
『就憑我要醫治妳的傷，讓妳的真氣儘快恢復。』水清側著臉說道。
『不用勞煩水清前輩，夜姐姐會醫好我的傷。』東方羽立刻拒絕。
『若兒，妳來告訴她實情。』水清有些慵懶地說道。
『師父‧‧‧』夜若冰見師父心意已定，只好對東方羽說道，『若有師父親自傳授真氣心法，不需一個月，小雨的真氣將會完全恢復。』
『可夜姐姐也有能力讓我的真氣完全恢復，不是麼？』
夜若冰苦笑一聲，『是可以完全恢復，但得需要很多時間，何況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在一個月之內醫好妳，只能說快則半年，慢則一年。』
『那麼我就靜候一年，反正我必須待在這兒五年，即使一個月之內醫好了，也不能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東方羽毫不在乎地說道。
水清向夜若冰使眼色，夜若冰只好搖頭說道，『可師父不讓我醫治妳的傷了，小雨還是拜她為師，以後咱們就是師姐妹了。』
『可我已拜九天玄女為師，豈能隨便再另拜他人為師？』東方羽說起這句話，特別鏗鏘有聲，心想這個理由足夠打消水清要她拜師的念頭。
『妳已拜九天玄女為師？』水清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玄女為人豪爽，不會在意妳另拜他人為師，反而會覺得妳做了正確的決定。只要妳學會真氣心法，非但真氣完全恢復，而且增進法力。妳不是想安然離開這個鬼地方麼？何不現在就拜我為師，五年之後就不怕任何妖魔或海獸了。』
『我偏偏不要！』東方羽仍然不接受。
『嗚‧‧‧嗚嗚‧‧‧』金麒麟在一旁呼叫。
『汪汪，妳是要我拜她為師？』東方羽訝異地轉頭看金麒麟，『可我‧‧‧』
金麒麟又呼叫了幾聲，東方羽明白牠是在勸自己不要太執著，也不要對水清太偏見，她們終究需要水清的幫忙回到扶桑島，而且拜她為師對東方羽有利無害，不能一味拒絕好意。
東方羽低頭瞥了牠的腳一眼，然後抿嘴說道，『罷了，我吃點虧，就拜妳為師，不過妳可不能逼我練功一整天，我還想多陪陪汪汪呢！』
『跪下。』水清喝了口茶，『妳已奉了茶，現在磕頭喊我一聲師父。』
『我不磕頭，妳還沒答應我剛才的要求！』東方羽直瞪著她。
『答應妳那樣的要求，就失去做師父的威嚴，我怎能答應？』水清笑了笑。
『妳‧‧‧』東方羽仰起頭大聲歎道，『唉！怎麼妳和玄女都一樣喜歡強迫人拜師？！』
『這是為妳好，不要再囉嗦了，快拜師罷！』水清端坐在椅子上，等著她下跪磕頭。
夜若冰掩面竊笑，然後一旁鼓勵她，『小雨聰明，一定很快學會師父的真氣心法。』
『那是當然的，我以後就叫夜姐姐師姐了。』東方羽朝著夜若冰微微一笑，她喜歡跟夜若冰一起生活。
說罷，勉為其難地跪在水清的膝下，隨便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喊了一聲，『師父‧‧‧』
『很好！』水清站了起來，笑容可掬，『呵呵，小羽兒，以後我就叫妳小羽兒。不過妳這固執的性子跟妳的娘親很像！』
東方羽愣了愣，『妳認識我娘親？可她已去逝了。』
『那是當然的。』水清學她的語氣回道，然後略頓了一下，凝視她的小臉又說道，『妳娘親其實‧‧‧唉‧‧‧將來妳會明白一切。』
東方羽想要再追問，可是水清已走到夜若冰的身邊說道，『若兒，妳過來，師父教妳如何配藥草醫治海獸火燄所造成的傷。』
『是，師父。』
『首先無心草是不可缺，石百合可以用一些，但不能弄碎，必須整顆去煎，外敷內服皆有不同的做法，師父讓妳辨識我新採的藥草，以後妳不用寒穴泉水，也可以自己去開藥方。』
『嗯。』
兩人一邊說，一邊逕自走出廳堂，東方羽見她們離開，只好蹣跚地走到金麒麟的身邊，輕輕撫摸牠受傷的腳。
『汪汪‧‧‧』
『嗚嗚‧‧‧』
東方羽微蹙著眉頭，盤坐在地上沉思，然後一手托著下巴，『汪汪，妳說‧‧‧這水清是否知道娘親是如何去世的？』
自從東方羽懂事以來，時常問爹爹和三個哥哥有關於娘親生前的事，當時他們會一五一時的告訴她，娘親的性子及相貌。但問起她是如何離世，他們卻始終不回答，無論東方羽天天胡纏著他們告訴自己，他們就是緘口不答。
『嗚嗚‧‧‧』金麒麟搖頭，示意不知道。
『罷了，咱們要在這兒待上五年，不怕沒有時間探問出來，除非水清也像娘親一樣的固執。』東方羽頗有信心地握緊小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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