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小時候的夢。
那些人把我圍在中間,用石頭丟我,拿棍子打我,
夾雜著不堪入目的怒罵和尖銳刺耳的嘲笑。
很痛,真的很痛。
我使出全力奔離,眼睛裡的淚水讓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可是我還是一直跑。
救我,誰來救我。
我大聲的哭著,一直向前方跨著腳步,可是,我的四周很黑,和著那些停不下的眼淚,
什麼都,看不見。
然後我跌倒了,聽著那些人的腳步聲逐漸逼進,傷痕累累的身體是再也使不出力氣了
只能害怕的掩面哭泣,
沒事了。
有人抓住我的手,將我納進他的懷裡,在我耳邊不停呢喃。
沒事了、別哭。
他的手輕輕柔柔的來回撫著我的背,像是想安慰我一般,他低沉的嗓音溫柔的哄著我,
不可思議的我的淚水是真的停止了。
只覺得他的懷抱舒適的讓人安心,我不想離開這麼溫暖的擁抱。
我不想。
下一刻我醒了過來。
茫然的盯著天花板,想著那個快要忘記的夢,那個快要忘記的人。
那是一件真實的事情,沒錯,我是私生子,從小就讓人看不起,遭人打罵是常有的事
我的父親沒見過我,甚至連一個擁抱都不曾給,至於我的母親,在我出生時就已經死掉了
從我出生那一剎那,我就是個不需要的存在。
我的命運很糟糕吧。
無聲的將臉埋進懷裡,我突然有點頭暈,是因為那個夢嗎?
二年前我被追著到酒吧附近,然後昏厥了過去,在醫院睜開眼時,是央登在我身邊的,
他什麼都沒問,只是對我很溫柔的笑著說:「沒事了。」
難過的閉上眼,我試圖讓頭腦恢復運作,但過了幾秒後耳裡接收到一陣音樂──店已經開了。
「糟糕!」我連忙坐起身,竟然睡著了!我在搞什麼啊?
擰了擰眉心想解開頭痛,但卻沒用,嘖。現在沒時間管什麼頭痛了,我著急的爬下沙發,
才發現身上多了床橘色的薄被──大概是央登蓋的吧。
沒想太多,我脫去身上沉重的外套和毛衣,換上了別件衣服。
「不好意思。」我走向吧台,身上披著大衣,朝央登點點頭。
有幾個人注意到我的出現,眼光貪婪的直視著我,我微勾下唇,裝做沒看見
對付這種有渴望的人,不做任何回應是最好的方式,另一方面來說,這也是最有效率的勾引方式。
「沒關係」央登點點頭,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爭吵,他表情有點僵硬
央登是在所有我接觸過的人中,對我最友善、也對我最溫柔的人,我是真的很信賴他
如果可以我一點都不想做出讓他難過的事
但只有這個不能。
因為我想找到那個第一個擁抱我的人,大概是我自己的執著吧?
有點愚蠢的執著。
用賣身體這種沒有效率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找的到,我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可是我卻傻傻的重複著
大概也是想填補一些...安慰?我也不懂。
震耳欲聾的音樂傳進我耳裡,吧台裡的人正忙碌著,央登旋過身又開始處理酒單
等等才要開始我今晚的工作,看了看牆上那個漂亮的時鐘,我在心裡嘆了口氣
找不到溫暖,不過至少也賺了不少錢。
雖然我並沒有去用。
「呀啊ˇ」
吧台另一邊有女孩子的尖叫聲響起,我微蹙眉朝那邊看了過去
有兩三個女生看著酒保利落的搖著雪克杯,動作非常漂亮,我想那些女生嘆為觀止不是沒有原因
不過我想真正引起尖叫的是那個酒保本人,橘慶太。
他拿下一個高腳杯,將澄黃色的液體倒了進去,熟悉的在上面點了幾片裝飾便放到那群女生面前
冷冷的點點頭後便又繼續別的動作
竟然擺著那種臭臉做生意。
我在心裡覺得有點好笑,不過那些女生好像不以為意,對方越酷就越開心,這是什麼審美觀呀
橘慶太擦拭完桌面後便停下動作,然後抬起頭,我以為他是要繼續整理高腳杯
────但他卻朝我這裡看了一眼。
.....!!
竟然跟他四目相對了。
我愣了兩秒,才慌慌張張的把頭別開,假裝沒事的和忙碌的央登聊天
但是從左邊臉頰上散出的熱氣卻讓我察覺到他並沒有別開視線,
我用眼角撇了下他的方向
──他還是在看我,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不是討厭我嗎?
音樂忽然嘎然而止,主唱對台下歡呼的人群道謝,聽眾們有點不捨,
簇擁著樂團走出了店外
接著酒吧留下的人臉上都帶著謎樣的笑意,其中有男也有女
我知道那種微笑代表什麼意思,所以我也帶著笑向央登要了一杯酒
「請給我烈一點的」我說,今晚我有點想醉──最好比平常更為誇張
央登狐疑又帶著擔心的表情看著我「涼平..你真的不考慮我跟你談的?」
「什麼?」
「你知道的,不要再做這個了好嗎?我知道你根本就睡不好,這樣下去..」
「夠了!央登!」
我忽然喝止住他,不想讓他再講下去,有一半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被揭穿,還有因為
橘慶太他正站在旁邊聽的關係,不知怎麼著,我就是不想讓他聽到,我才不要他再
用那些冷言冷語來嘲諷我..就是這樣!
「給我酒」我又說了一次
「.....知道了」對方投降似的點點頭,然後開始調起酒,
看的出他在特意放緩速度
「謝..」酒杯一遞上來,我就要伸手拿,但卻被一隻手格開
「你幹嘛?」我有點惱怒的看著兇手,不懂他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而他只是泰然自若的拿出另一只高酒杯,放到我面前
「小孩子喝這個就好。」他講的多麼理所當然。
我聽到周圍人們輕笑著看著現在的小鬧劇,頓時覺得有點難堪
「你不要鬧了,橘慶太!」
我說,拍開他的手,端起央登幫我調的那杯顏色鮮豔的調酒
然後灑脫的一飲而盡,辛辣味直竄腦門,這杯酒還真的夠烈
我用手背擦乾殘留在臉上的水珠,將酒杯大力的放在桌子,然後瞪著臉色鐵青的橘慶太
「我才不是小孩子!」忿忿的喊道,臉頰上的溫度不曉得是因為怒氣還是酒精的關係
「涼平..」央登叫著我,他好像在後悔自己不該調那杯酒
「少用那種自以為是的態度訓人了!」
我朝著橘慶太說,然後揮頭就走,避開他想拉住我的手
什麼都不懂,他什麼都不懂!
我踏上了酒吧內的高台,讓觀眾為我拍手歡呼
橘慶太死命的瞪著我,但我故意地勾起嘴角,露出讓人瘋狂的媚惑笑容,
他看起來更生氣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