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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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路上行駛，那本淡色的日記本安穩地擱在副駕駛座上。

 

停在某個路口時，TRACE忍不住眼神飄到那本日記本上，淡淡的，可愛的，少女會用的筆記本…..

 

她們都在裡面寫些什麼……

 

她們都在裡面提到他什麼？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開始胡思亂想，思緒打轉之間也再度牽引出年少的那段記憶……

 

 

 

 

 

 

 

 

 

 

 

那是一個炎夏，他剛從另一個城市搬來這個城市。

 

那年他要升上高二。

 

他要去新學校的前一晚翻來覆去，一整夜睡不著覺。他的朋友都留在舊城市、舊學校，搬上的人他熟，別班的人多少也認識，因為大家幾乎都在同一個國中直升，國中畢業後在高中再度聚在一塊。

 

但新學校可不一樣，他是高一下學期插班的，班上的同學老早就已經混熟，他一個轉學生突然加入，就像一個突兀的外人。

 

當個外人，隱形人還好……

 

最怕的事會重演他以前國小的劇碼。

 

他小學四年級時突然生一場大病，在家休養了快一年，等到他回學校是臨時插入一個四年級的班，一開跟搬上的人不熟還無所謂，偏偏被班上的老大給當作目標，被全班欺負了整整一年……

 

雖然那時大家年紀還小，可是或許正是因為年紀小所以下手不知情重，惡作劇沒有分寸，造成了他童年一個強大的陰影，甚至到長大偶爾想起這段往事，還是會全身戰慄，冷汗留個不停……

 

因為曾經有過慘烈的經驗，讓他對新的班級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和恐懼。

 

就這樣翻來覆去直到天亮。

 

 

 

 

 

 

 

 

到了白天，他穿著整齊，背著書包滿懷不安地去上學。

 

進了校門口後，要經過一個草地才會到他教室，草地那有一棵大榕樹，他經過時，突然有黑影從樹上晃下來。

 

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孩子從樹上跳下來落在他眼前，落葉被他踩得碎碎作響。

 

「新同學阿？」男孩臉上似笑非笑，興味十足地打量著他。

 

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神采。

 

在他還沒從剛剛的驚訝中恢復過來，男孩就一把拉過了他制服左上方的學號。

 

「黃偌惶，一年五班。」男孩大聲的念著。

 

「你跟我同班嘛，你是新來的轉學生阿？」

 

轉學生，插班生，聽到這個字他心裡不由得害怕起來。

 

「我叫戚成偉。」男孩指了指自己制服上的名字。

 

不知道男孩是不是看出了他眼裡的懼怕。

 

「今後我會照顧你，在一年五班裡你絕對不會被欺負。」男孩自信地說。

 

他主動搭著他的肩，慵懶又帶著幾分強硬的姿態帶他進教室。

 

 

 

 

 

他後來想，在那時男孩就已經看透了他的本質，一個好欺負、好擺佈的自己。

 

重要的是：他知道他怕他。

 

 

 

 

 

 

 

果然如他所料，這個叫成偉的男孩在一年五班有很大的影響力，當成偉搭著他的肩像哥兒門走進教室時，全部人都看著他，同學們不認得他，不熟識他。

 

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但他知道以後在這個班上不會有人欺負他，找他麻煩，因為成偉……

 

第一次插班和第二次插班，全班對他的態度都是主因於班上的老大。

 

只是不同的是……

 

這次班上的老大喜歡他。

 

 

 

 

 

 

 

 

來到新班上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適應了新環境，當然有一半要歸功於成偉，成偉讓他的在一年五班的人際關係中有一個好的開始。

 

沒有什麼成見的人當然不會來找麻煩，若是有一兩個有看不順眼的，因為成偉的關係也不便發作。所以班上的人態度上都很友善，少數的那一兩個也只是態度冷淡，不致於來招惹他或亂開他玩笑。

 

如果沒有成偉，有人亂拿他來開玩笑是很有可能的。

 

因為他有一張很漂亮的臉，加上他個性有些過於軟弱。

 

但在一年五班，會開他玩笑的只有成偉……

 

只有他會有時不把他當男孩子開他玩笑。

 

 

 

 

 

 

自從那一天成偉從樹上跳下來落在他眼前，搭著他的肩的那刻，就好像註定他們兩要形影不離。

 

他們幾乎做什麼事都是一塊，像下課若是成偉跟朋友打球，他就會被拉下去參賽；如果他那天不想玩，成偉也會要他在一旁看他打球，等他打完。

 

他最擅長灌籃和搶籃板，他高大的身材和優越的爆發力，總是讓觀賽的人不自覺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但也不只如此，成偉身上有種霸道自信的神采，常常能聚集別人的目光，儘管他不像一般的高中男生會在女孩子面前顧形象，表現出最好的一面，還是很受到學校女孩子的歡迎。

 

其實和成偉相處沒有很難，就只是他個性比較強勢，有什麼行動都由他自己作主，不會去詢問旁人的意見，但剛好他自己不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所以感覺上也就還好。

 

可是接下來事情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在來到一年五班的第二個月，他跟班上同學越來越熟識了，也有幾個已經到了非常聊得來，算是很投契的朋友。

 

他在學校的生活越來越愉快，但成偉卻越來越陰晴不定，常常都像在生悶氣。

 

有好幾次，他跟同學聊得正開心，成偉卻突然過來把他拉走，理由往往是要他陪他去福利社買東西，或是陪他去某某班找人。

 

不只如此，成偉也常常動不動就對他發脾氣，可是又說不出他在氣什麼。

 

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直到有一天……

 

 

 

 

 

那是下午的最後一節下課。

 

他和一個男同學正在共同翻看一本漫畫，那位同學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們一邊看一邊在討論劇情，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這時，成偉看見了他們，他臉色非常難看。

 

他挺著身子走了過來，二話不說，一拳揍在那同學臉上。

 

揍得那同學嘴角都流血了。

 

他被這場面嚇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成偉抓著手腕拉了出去。

 

成偉的手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使他左腕陣陣生疼，卻擺脫不掉。

 

成偉拉著他來到一間地下室，這是練體操用的，地上擺滿了練體操時需要的軟墊。

 

成偉把他整個人摔在其中一張軟墊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奇異的神采，使他心中頓時產生一股強大的不安。

 

『阿偉，你……你要幹麼？』

 

「你猜到我要幹麼了，不是嗎？」他冷笑，然後高大的身軀壓在他身上。

 

他在吻他，在咬他，撕扯他的衣服。

 

「不要，求求你，不要！」他在底下奮力掙扎，他哀求他。

 

他的滿臉淚水，在抗拒，在痛呼。

 

但到最後，成偉都沒有停下來。

 

 

 

 

 

 

 

 

 

 

那是頭一次，他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

 

他覺得很害怕很不安，卻又不知道該找誰說，一個人在天台的樓梯上抱著膝蓋低著頭。

 

在他哽咽抽氣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他抬起埋在膝蓋上的一張花臉。

 

陽光下是一個有著閃亮眼睛、大大笑容的女孩。

 

女孩子輕輕抹去他臉上的淚水，說：「不要哭，發生什麼事了？」

 

聲音很溫柔很溫柔……

 

他沒有回答，但情緒卻在她的輕撫下漸漸平靜。

 

 

 

 

 

他知道這個女孩，她叫王小捷，班上的同學。

 

而也自從那一天，她不只是他的同學，而是他最好的朋友。

 

 

 

 

 

小捷是一個大方可愛的女孩子，很善解人意，給了他前所未有的自在和安全感。

 

小捷很活潑、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她從來不會勉強他做任何事，或是說她好像很清楚什麼對他來說是勉強的，什麼不是。

 

這種舒適感是他在跟成偉相處時所沒有的。

 

 

 

 

 

像他本來有個習慣，每次午飯他都躲起來一個人吃，並不是故意搞孤僻、搞神祕，就只是想一個人靜靜，想鬆一口氣不想被人找到，不想讓人發現他獨處的祕密基地。

 

但小捷知道他在那，而被小捷第一次找到他時，他竟然因為被人發現而感覺被侵入，後來小捷就常常戴著她的便當或麵包來找他，兩個人一起共進午餐。

 

小捷有時很吵，有時很安靜，但不管怎樣都使他覺得內心很平靜、很溫暖，當他們越來越習慣兩人相處時獨有的默契和氛圍後，也從午餐加碼到早餐。

 

他常常騎著單車到小捷家樓下，然後載著她兩個人一起去吃早餐。

 

 

 

 

 

至於成偉……

 

發生那件事後，他受成偉的控制更多了，他們比以前更形影不離。

 

當然那是因為他明白他不能違抗他……

 

在別人眼裡，他們只是好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他，是成偉最在乎的兄弟。

 

但旁人不知道，他其實或許不是成偉的朋友，只是他養的寵物。

 

在下課時間、不引人注意的時刻、假日成偉的房間……

 

成偉毫無保留地以行動宣洩出他對他的佔有慾。

 

這種關係是情人嗎？他們有在一起嗎？男孩子跟男孩子？

 

他愛成偉嗎？

 

一切關係都是這麼的模糊，他們不是情人，卻也不能算是朋友。

 

愛不愛成偉，他其實沒什麼感覺，他對成偉沒有成偉對他的那種感情。

 

 

 

 

 

或許是自己太沒個性，或許是因為習慣了成偉對他的方式，

 

那些親暱的行為漸漸不會那麼難受。

 

不再覺得屈辱，也不覺得有激情，就像喝下一杯白開水一樣簡單無味。

 

只是這是杯在沒有人的時候才能喝下的白開水。

 

 

 

 

 

或許是因為後來他很聽話吧！成偉的陰晴不定跟焦躁漸漸消失了，對他的交友也不再那麼限制，但是他也學聰明了，他的時間幾乎都是跟成偉相處，除了小捷……

 

小捷和他的密切往來並沒有惹惱控制慾強的成偉，或許是因為小捷是一個單純爽朗的女孩子吧！任誰都難以對她有惡意。

 

加上成偉很滿足於現在兩人的關係，所以並沒有在掀起什麼滔天巨浪，因為他的關係，成偉和小捷甚至開始有不少交集，有時候他們放學還會三個人一起回家，或去書局買東西，吃小吃攤。

 

這段校園生活，算是非常平靜的。

 

三個人維持在相當巧妙的平衡點上。

 

 

 

 

 

這樣的日子維持到某個人的出現……

 

 

 

 

 

那是一個寒假結束的初春，一個漂亮安靜的女孩轉到他們班上。

 

她有一頭烏黑的長直髮和白皙如雪的頸子。

 

禕佳嬿。

 

當她講台上以不大不小的音量說出她的名字時，他霎時感覺到臉頰一陣潮熱。

 

那女孩有一股寧靜高雅的氣質，

 

乖巧卻又有點疏離的氛圍。

 

他一直盯著她看，直到她下了講台，坐在成偉前面的位置。

 

 

 

 

 

 

當天下課，成偉突然要他留下來，說是有東西要給他看。

 

那天外面正下著大雷雨，放學後空蕩的教室只餘留他們兩人。

 

他看著窗外，底下撐傘的學生一個個從門口散去。

 

在白霧般的大雨裡，他好像看見那位轉學生撐著紅色傘走出校門口。

 

成偉從他身旁走近，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然後成他突然抓住他的左手臂，撂起他衣袖，放上了什麼。

 

頓時他皮膚灼熱刺痛。

 

他痛到哭叫了出來。

 

他原本細白皮膚出現燒烙的黑色圖樣。

 

成偉沒有理會他聲音裡斷斷續續、零碎的啜泣。

 

只是捧著他的手臂湊到眼前，似乎很得意地在欣賞他的作品。

 

「真漂亮。」成偉讚嘆道。

 

『這是什麼？』他仍眼淚直流看著他似乎被燒焦的皮膚上，一個黑色如印記般的圖騰。

 

「這就是我說我要給你看的東西。」他的語氣有些孩子氣。

 

「這是印記……就下烙下契約一樣……」成偉的臉上有奇異的笑意。

 

他撂起自己的右臂，在差不多高度的位置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色圖騰。

 

「惶，你是我的，不要忘記。」

 

「將來我們誰也不會背叛誰，不會有人能使我們分開。」

 

他楞楞地望著成偉右臂上的疤痕，黑邊外有紅腫發炎的痕跡。

 

………

 

………

 

這簡直…

 

太瘋狂了！

 

 

 

 

看著那個疤痕和成偉認真的眼神和笑容，他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驚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