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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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程洛語氣中明顯的冷淡，林琳微微一怔，她的心有種下墜的感覺，好像隨著那冰冷的語調一起下墬，有種深不見底的絕望，沒事的！沒事的！他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才會這麼冷淡；如果是誤會，只要好好解釋開了一定會沒事的！

很快的他的臉就會恢復像平常那樣孩子氣的天真。

如夜露般籠罩周身的少年，微微對她笑著，雙眼透著單純直率的光芒，那像流洩溫柔光芒的身軀。

她微沉的臉馬上換上一副大大的笑容。

「諾，怕你晚上回來肚子餓，所以買了點宵夜來。」她提高手上的宵夜在臉旁，語氣逗趣又俏皮想要給他帶來一點溫度。

程洛看了一眼宵夜，陣陣食物的香味飄逸，是他最愛吃的滷味......

她終究還是在乎他的吧！

程洛心裡的那股陰鬱似乎正漸漸退去，嘴唇不再那麼緊抿....

『進來吧！』他從褲袋掏出一隻銀白的鑰匙，上頭刻著粉紅鑲寶的櫻花，簡雅又潔白無暇，和林琳手中的鑰匙一樣恍若是一對。

程洛進門順手開了門廊旁的按鈕，漆黑的屋子霯時一室明亮。

就像所有有他的場合，只要程洛一出現，即便他再行事低調、再內斂，也隱藏不了從他身上透出的白芒，像是體內透著一顆晶亮的白玉，隱藏不住那溫潤的光澤。

客廳桌上擺滿了成疊的資料檔，桌上頁頁散開的白紙文件，鉛筆、鋼筆隨意散落在紙上，彷彿上一刻才剛上上頭塗寫些什麼，桌上的一支玻璃矮杯沒收，杯底還漾著黃色的晶瑩液體。

沙發上則是攤放著一件毛毯，隨便捲曲成一團。

林琳視線定著那沙發上的毛毯和沙發長時間臥躺留下的痕跡。

他最近都沒睡覺吧！程洛一定都是回家後又研究這些文件資料，直到撐不住才在沙發上沈沈睡去，恐怕連飯也沒好好吃........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心有些泛疼........什麼時候她林琳變成這麼容易心緒波動的人？什麼時候竟成了一個多情的人？

林琳把程洛桌上的一頁頁文件稿紙收攏到一旁疊好，幾隻筆也被安放在銀鋼細筒裡，這才將袋中的滷味和綠豆湯拿出來，程洛靜靜坐在沙發上，林琳接著把筷子吸管都從袋子拿出來。

她把吸管套解開，輕輕地用吸管的尖端在綠豆湯上刺一個小洞，才轉頭看著程洛。

「快喝吧！這家綠豆湯很好喝的。」她手遞上綠豆湯溫柔恬靜地笑著。

看見林琳溫柔的目光，程洛怔了怔，好像有什麼東西輕輕敲碎了他冰冷的世界。

半晌，才接過林琳手中的綠豆湯，看見她期待的目光，他把吸管湊到嘴邊吸了一口。

「好喝嗎？」林琳雖然笑容依然清亮，但心裡卻有些緊張程洛的回答，此刻的心境竟與一般戀愛中的女孩無異。

『嗯。』他輕輕答道。

林琳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還有滷味，正熱呢～快來吃吧！」她掰開筷子，然後將筷子放在手心細細摩擦，直到扎人的細絲竹屑都被磨去。

程洛看著她的體貼細心的動作，好像有種暖暖的熱流又包圍著他，她在他身邊，就像一星期前那樣，他們坐在這，窩在沙發裡，他們一起翻閱工作的東西，他看他的公文和修改劇稿，她則看她的劇本背下較不熟稔的台詞。

她靠著他，他擁著她，他聞得到她的髮香，感受得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度，她近得讓他能清楚看見她那根根低垂的睫毛在閃動。

柔和溫暖如煦的氛圍包圍著兩個人，在這小小的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外頭的那些險惡和傷害似乎都已飄到很遠的地方，再也與他們無關....

程洛回神，眼神黯然，他將身子移前了點，林琳把已搓揉的光滑的竹筷和盛好食物的碗遞到他手中。他低頭握著手中細細如上膜般的筷子，卻遲遲沒去動碗裡的食物。

在沉默中，林琳看見他低頭凝視著碗的眼神像是發呆般，又像是在沉思。程洛眼底有朦朧的霧氣，恍惚間像是落到凡塵的妖精，不屬於人間的美麗在輕輕嘆息。

如夜霧般妖嬈，如晨霧般溫煦如光的少年，如風般難以捉摸.......

變換萬千。

 

夜色冰涼如水。

林琳先打破沉默，緩緩移動身子蹲跪在程洛腳旁，手輕輕撫上他的膝蓋，溫柔地看著他仍低視著碗的雙眼，那雙像鎖進了飄渺夜霧的烏黑眼瞳。

「最近報上報了你公司的消息，我一直要聯絡你，但聯絡不上，」說到這，林琳鼻子突然酸酸的，「這幾天我很擔心你，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報上雖然沸沸揚揚地大肆報導值價百億的程氏企業相關新聞，消息雖多，但報紙本就多有著煽動大眾，空穴來風的東西，真正到底發生什麼問題，如果沒親眼見到程洛聽他親口說出又怎能知道？

這幾天聯絡不上他，每天翻開報紙、轉開新聞都是關於程氏企業和程洛的報導，一天比一天還轟動，之前她跟歐晨鬧出的緋聞很快就被旋風式來襲的《程氏企業岌岌可危》的新聞給壓下。

聯絡不上程洛，程氏企業的員工又不確定程洛的行程，她只能每日在心中猜想揣測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又在哪？在做什麼？

她知道程洛的堅強和不服輸的韌性，但她也知道他其實並沒有像眾人外表看見得那麼完美無暇，雲淡風輕。

相反地，藏在他那無所畏懼的從容眼神底下是比一般人還要深沈的脆弱。

因為脆弱，因為深深埋藏在心底深處的痛苦，他更習慣了用他傾國傾城的容貌和與身俱來的風采來偽裝他自己。

一個謙遜、溫和、有禮的少年，他總試著做到無懈可擊，讓所有人都喜歡他。

都注視著他。

都為他著迷。

可她知道他的祕密，她知道他的身世，他的脆弱，他的惡夢，他知道他的完美只是因為他擅於隱藏他的情緒。

他比誰都還需要溫暖。

還需要關愛。

在這種時候，她怎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她怎能不待在身邊？她只要想到他，就覺得心痛如麻，一向冷靜理智的自己似乎要從自己的軀殼飛離而去。

現在程洛就在他眼前，縱然他烏黑的雙眸幽暗，態度冰冷，整個人猶如沒進了黯墨黑夜，像被冰冷的白霧環繞全身，那樣不可捉摸，那樣遙不可及，彷彿隨時都會消失。

但至少他在她眼前。

她看的見他，聽的到他的聲音，他的呼吸，感受得到他的體溫，儘管那傳來體溫有著顫慄的寒氣。

 

 

 

 

一室明亮，偌大的房子裡寂靜得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林琳沉默地看著程洛，等待他回答。

程洛低著頭，眼睛盯著碗，纖細的手指則靈活地改變姿勢握住竹筷，像在把玩它，在打量一件東西，輕柔的指尖細細撫過竹筷的光滑面。

『還能有什麼事。』淡淡的語氣。

「可是媒體報導這麼大......到底出什麼事了？」林琳想不可能沒事，程洛平常對自己的口氣總是溫柔寵溺，要不耍孩子氣時也會透出一些氣惱，今日態度如此平淡實在不尋常。

一定是出了什麼麻煩的事

林琳急切的眼神看著程洛，她的晶瑩明亮的眼睛流露著難得毫無保留的關心，程洛卻避開了她的視線霍然站起來，她撫在他膝上的手滑下頓失依靠地落在紅沙發上，程洛剛剛坐的那個位置上。

在透亮如水晶般的落地窗旁，他背對著她。

『就是簽簽公文，跟幾個公司平常往來的生意對象吃吃飯而已。』

「那為什麼這幾天電視都在報導一堆關於你們公司的事？雖然不一定是真的像媒體說的，但是一定有發什麼事，為什麼你要裝作沒事呢？」

程洛扭過頭看著她，他優美的唇線彎起，但烏黑的眼珠卻低沈：『電視報的，就一定有事嗎？那.......我是不是也要請教你不久之前電視上那則你跟歐晨的緋聞，是真的嗎？』

林琳心口抽了一下，他果然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我跟歐晨沒有任何關係！那只是一個誤會。」

『那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照片？照片是假的嗎？』程洛的聲音低沈又沙啞。

「照片不是假的。」她不想騙他。

萬萬沒想到林琳會這麼直接地承認，程洛頓時怔住了，像時間停止了一樣，接著，當他回過意識時，他才感覺剛才那一下起了作用，他全身冰冷如同進入冰窟之中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但心卻又是痛入心扉般地如火在灼燒。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是沒想到現在你連哄騙我都懶了，還真老實阿！哈哈！哈........』

程洛自嘲般大笑，無法停止的笑著，甚至手扶著肚子笑得彎了腰，他眼角擠出了淚水，低下胸膛的臉既囂張又妖嬈。

但末幾聲狂邪的笑聲裡卻有點輕顫的抖音，林琳聽起來竟有點絕透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