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非常看重「朋友」的年紀下,我卻因為「朋友」而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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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從來沒在網路上紀錄,可能帶點傷痛吧,記憶深刻,卻不感觸碰。早在晚間11點想睡覺的我,卻因為一點事情,支持我醒到現在的早晨七點,就像吃了維持清醒的藥劑。我也不知道為何,開始提筆要說起這段往事,或許其他的當事人不以為然,中間有些許誤解,然而,這段的確是當時「好友」之於我的深刻重擊,強烈的懼怕敢讓我害怕上學,卻得強忍抵制心中的恐懼。
我就讀一所常態的國民中學,所謂常態,就是沒有所謂的好壞班、升學班、放牛班,不過,霸凌的戲碼就像時下的學校,出現在我們左右。男生欺侮男生,女生看誰不爽就冷朝熱諷,一個班級還有分派別,團體中的意見領袖或是掌權慾望強者,無形間成為領導階級,要是誰不「聽話」,或是招惹「老大」,鐵定遭殃。當然,女生之中也有所謂的「老大」。
國中時期我有兩位女性好友,一位是成績特好卻人緣不好的 L ,以及一位課業平凡卻人際關係傑出的 H 。我很欣賞 L , L 也會跟我討論美術方面的點子,或是喜歡的男同學,我們彼此分享自己的暗戀或欣賞的對象; H 很依賴我,每次放學回家,我常到他家廝混,他的家人也跟我很熟,他與我都認定彼此是好友。在一次的事件中, H 吃起 L 的醋,於是像發瘋般地大哭和我撕破臉,自此我們朋友的關係出現了裂痕。不過,這只是慘綠日子的開端而已。
班上的女同學中,有位成績還不錯,人緣特好的 C ,不僅做人海派,同時他的家境也很有讓他海派的料,同學們都很喜歡他,想當然爾,他是最大團體中的女頭頭。 C 的人際手腕,讓他在同學間相當吃得開,不過,她看不爽的人,在她的碎嘴下,也足具威力,不是壞人也可以經由她的嘴,變成同學們眼中的壞人。
C 的人際關係相較我們其他女生「活潑」點,我也無需大驚小怪。有次他的母親在週日的一大早六七點,竟然打電話到我家中,詢問我 C 是否在我家過夜,我托著疲累的身軀接電話,腦子一片糊塗,即使覺得她的母親很奇怪之外,回答「沒有」後,隨即跑回去睡回籠覺,只是心裡有點不太高興,覺得她的母親頗沒禮貌,電話未免太早打了,吵到我的家人。
過一兩分鐘,她的母親又再度打了電話問我,她的女兒真的是否沒在我家,我仍然說「沒有」。不過這次她的母親很不死心,不斷逼問我她女兒在學校的事情,問她女兒跟哪個男生好,她女兒狀況如何等等,並且說到她女兒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回家。我不斷地跟她母親說「不會阿, C 很好,在學校很活潑,人緣也很好」,她的母親聽我這樣說,回我:「那些我知道,難道沒有不好的地方嗎?沒關係阿,你說說看嘛,我不會跟她講的」。
就這樣,她的母親在我不斷的推託下,打死不相信我說她女兒沒問題,非要我講出她女兒哪裡不好才要掛電話,於是最後一刻,我說:「若一定要說,頂多愛說人閒話吧」說完這句話,她媽媽就像獲得至寶般,肯結束和我的通話了,而我終於也可回去繼續睡我的大頭覺。不過,我的國三生活,完全就毀在一個大人的手裡。
隔天一早我到學校,我感到氣氛有點不太對勁,但不知道哪裡發生什麼事情。那天一早要服裝儀容檢查,我沒有剪指甲,於是跟坐在我身後的好友 H 借指甲刀,結果 H 回我:「不能借你,很多人等著排隊要用」,我雖然聽了感覺怪異,但覺得理由成立,於是沒多想些什麼。接著儀容檢查,只有我和一位大陸同學被記嘉獎,等老師一走後,班上一大群女生開始在班上大吼「虛偽、虛偽」、「她是老師的心肝寶貝啦」、「說不定跟老師有一腿」....。隨即,我知道我的黑暗來臨了。
本來還不懂同學們爲什麼這樣,但當她們簇擁者C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C 帶領著班上98% 的女同學,圍繞在我的身邊,一附想要海扁我的樣子, C 質問我為何跟她媽媽說她愛說人閒話,我心裡則吶喊著:「拜託!你母親星期天七點兩度打電話到我家,並且一再逼問我,我一再說你好話你母親不信,最後是你母親逼問後才讓我回去睡覺」。 C 的翹家,跑到男生家過夜的事情,完全被轉移,儘管我滿心委屈覺得是 C 的母親逼問的結果,並且 C 母親的不守信,我還認為我不該批評同學的母親,才沒回嘴。
而 C 那句:「你知不知道?我媽有多傷心!!」這句話不論如何,仍在我腦海回蕩,猶如前一秒說的那樣新。重點讓妳媽傷心的不是我說的話,而是 C 妳的行為,只不過,對於她與女孩們指控的一切,我以無言帶過。說了,並不會因此對我改觀,同時,也可能傷害到同學母親,也可能讓她們親子關係更惡化。
隔一堂下課,班上女同學們幾乎都不見人影,沒多久,班上一名女同學回來,站在後門對著我大喊:「OOO,去廁所談判!」原來她們全跑去廁所了,我不理會她們的談判。再隔了一節課的下課,由於我擔任某科目的小老師,和另一溫和的同學去老師辦公室,處理事情結束後回教室的路上,看到班上一位男同學見我回來,馬上衝進教室,我在遠方就聽到他大聲說:「趕快,她回來了!」於是我心裡一驚,深覺大事不妙,快步走回教室,果然!
我見到我的桌椅被人踢倒,並在上頭塗滿粉筆,還寫上入目不堪的字眼,我的書包裡頭的書本考卷等全被倒出來散落一地,並且被人踩得滿是腳印,而書包內則充滿了垃圾、飲料罐,並且還有發臭的便當與飲料汁液,她們將垃圾桶的垃圾裝進我的書包內。我不發一語蹲在地上撿時我的考卷和書本,將垃圾處理後一一裝進書包,原本強忍著淚水的我,在一名同學心軟,蹲下來一起幫我檢拾,而她被其他同學唸的時候,我的眼淚終於決堤。
收拾完一切,我鼻水直流下樓準備上體育課,女孩們群聚在樓梯口,爲得就是等待我下樓,98% 女生在樓梯口大聲嘲諷我:「還敢哭阿」、「竟然有臉哭」、「老師的寶貝哭了耶」。那天的體育課要測驗一分鐘投籃,60秒內投進越多球分數越高,所有的女孩們把我當成敵人,只要任何一位投球數高過我,大家就歡呼鼓掌,當我上場時,還沒走到籃下就噓聲四起,每當我沒投進,那是她們最快樂的時刻。當然,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只投進了六顆。
經過那次惡搞後,她們再度找我到廁所談判,這一次,我不敢不去了,而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誰是「傳呼官」。女孩們將廁所的鐵門關起,那鐵門有如柵欄,一根根的鐵條,她們對其他班級要上廁所的女同學們佯稱要「清理廁所」,其實是「清理門戶」吧,必須給我這眼中釘一點顏色瞧瞧,老大一手抓著水管,一手拿著刷馬桶的刷子,命令下將水開大,朝著我噴水,並試圖拿刷子刷我,事發之後,有同學看不下去,跑去密告老師,於是大家擔心被罵才放我一馬。
由於我知道有人密告,原本這件事情我想默默承受,沒想到老師也知道了,我趕緊跑去找導師,希望導師不要逞罰她們,並且要老師保證,老師向我保證後,我才比較安心地回家了。沒想到,大人的話不一定可以相信,就像 C 的母親曾經承諾我,她不會跟她女兒說地,如此誘導我逼我硬要說些什麼,結果 C 的母親卻私下跟她女兒表達我曾經說過她愛嚼舌根。而老師在我離開學校後,把女孩們留下來(也就是主腦們),訓斥她們一翻,聽說她們在老師的面前哭的很慘,但問題是,之後我的日子更慘了。
隔天早上一到學校,我以為事過境遷,她們也欺侮夠了吧,沒想到我的座位被放置到老師的座位旁,並寫滿了不堪入耳以及諷刺的話。我安靜地將座位清理乾淨,搬回原來的空間後,坐定,沒多久開始又一陣訕笑,原來她們不只在我的桌椅動手腳,由於我座位靠牆,因此,我左側的那面牆早已被塗滿了白色粉筆灰,只要我靠到牆壁,深藍色的制服外套會像沾上壁癌般噁心。
之後,女孩們又再度找我去廁所談判,這一次,中間站了那位我欣賞的好友 L ,而 H 則是和其他所有的女孩們一起批鬥我們,因為我的關係,使得 L 也被其他女生欺侮,因為其他女生看在 H 的份上,聯手一起欺侮 L 。女頭頭抱著一堆女生的家庭聯絡簿,訓斥了我們一番,我也不知道為何她們命令 L 自打嘴巴,同時也叫我自己掌嘴,我不配合,並且要 L 不要聽她們的話,一向聰明絕頂、功課非凡的 L 卻真的自己掌嘴了起來,原來,像 L 如此強悍的女生,竟然也畏懼起這群女孩們,從那刻起, L 也跟我劃分關係,連同那群女孩一起嘲諷我。一切是如此無知,也失去自我。
接著,每天我開始害怕上學,能盡量早到我就盡量早到,以前可能七點出門即可,自從遭遇到那樣的事情後,六點半之前出門上學變成一定的,我忍住不敢跟家裡說,我擔心爸爸媽媽會找到學校,並且讓他們擔心,於是提早到校還得編理由,上學途中我常常可以感覺到我的心跳很快,有幾次跳得很強烈,有種跑百米後又有點想吐的感覺,邊走路邊說服自己一定要上學,也逼自己走快一點,好趕快到學校,我想要搶先成為第一個到班上的同學,我不喜歡被欺侮的時候,是別人在背地裡做些什麼,那種感覺很難受,也很令人恐懼。
於是,我的國三生活就在這種恐懼下度過,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撐過來的。長大後,大約在我研究所二年級的時候吧,國中班上一位男同學找我一起參加同學會,提到 C 從美國回台灣,大家要聚一聚,我心想,雖然國中時候很慘淡,不過那是段清澀的時光,不成熟的我們在做不成熟的事,大家同學一場,說不定大家也改變了不少,於是我參加了一場國中同學的聚會。只不過,她們不如我預期的成長,那群人經過十年,依舊停留在那一刻,而我,卻因為她們,變成不是國中那時候的我。我還不夠成熟,但至少我曾經如此煎熬過,或許內心有那麼些改變,也因為見識而不再狹隘 (相對那時而言)。
儘管如此,也無須再對她們多做些什麼解釋,因為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誤會,大概會隨著時間埋入土裡。唯一可惜的是,我至今仍就欣賞著 L ,不過 L 不再是我的朋友。
這是我國中的一段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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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我終於見到早晨的陽光,外頭好亮眼阿,我最後可以累到極點去休息,直到沒有任何力氣想起那個盤旋我心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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