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化石
FOSSIL FISH
[ 拾 ]
事情發生在我第三次約小燕後的幾天,那是中秋節的連續假期。
那是假期開始的前一個夜晚,我與一個男性友人在自己租屋處的天台上,對著烏雲蓋月的天空喝悶酒。朋友失戀,我是失業又失意。兩人從晚餐後聊到十點多,喝了一整瓶威士忌。朋友走的時候我已經茫茫然了,酒醉趕走了苦悶與自悲。我變得很亢奮,很有信心。覺得那些他媽的混蛋鬼事都與我無礙!我現在只想再找個人喝酒,把那些志得意滿的吹噓再說它個幾遍!我想到學弟阿淵,他下午對我說今天應該不會回他新竹的老家。買了幾瓶啤酒,就去找他。
按了許久的電鈴都沒人應門,不只學弟不在,其他租屋的學生可能也都回家了。我想,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他的A片吧!我把鞋架下方的Nike鞋盒打開,拿出阿淵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進去。
沒有任何人在家,阿淵也回去了。我在他的櫃子裡找到兩捲新的色情錄影帶,就邊喝啤酒邊看。
A片的女主角是個很清純的學生妹,但有著大胸部。到他喜歡的學長家送東西,燈光美氣氛佳兩人就搞起來了。但沒多久學長的弟弟闖了進來,三個人就像野獸般搞起來了。在學生妹同時為兩個男人口交時,我覺得陰莖漲得難受,準備脫掉褲子,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我關掉電視的聲音;是小雁回來了。
小雁進去自己的房間沒多久就到客廳來打電話,她房間沒裝電話。或許她以為沒有人在家,說話的音量不小。我聚精會神聽著她談話的內容,似乎,她與男友起了爭執,針鋒相對,吵了起來。我從對話拼湊出內容,大抵是她一直懷疑那男生與另一個女生之間的愛眛關係,如今靠著朋友的證實她不得不相信。小雁痛罵電話另一頭的男友不忠和欺騙,還有許多平時被壓抑的不滿情緒也一股腦被宣洩出來。爭吵持續了很久,我靜靜聽著。直到小雁哭了起來,掛上電話回到房間,把房門用力摔上。
我在阿淵的房間玩了一會電動玩具,無聊,覺得累,想回去。關好門,看了一下客廳的鐘,十二點過五分。忽然間心頭一顫,我看到小雁房間的房間門沒關好,漏出一道很大的門縫。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們越過時空相見……每一分鐘化作一年喔喔……”床頭音響正撥放著譚詠麟的歌,從小雁的房間裏漂流出來。悄悄走到門縫邊望裡看,小雁的房間有著一股淡淡的幽香,一盞柔和的紙燈放在床邊櫃上,東西不少,但都井然有序地擺放著。牆上的層板陳列著許多的書籍、化石、陶瓷娃娃與手工藝品。小雁曾對我說過她大二時加入化石研究社團,上山下海蒐集了不少化石,朋友出國也會帶回當地的化石送她。白色的波斯貓Sasa從小冰箱上跳下來,對我喵了兩聲牠是隻很友善的貓咪,對誰都很親近。我看到小雁穿著小短袖與內褲倒在床上,沉重的呼吸聲似乎已經熟睡,桌上擺著一瓶喝了大半罐的梅酒。小雁該是灌了一堆梅酒而後不勝酒力醉倒,連門都沒關好就昏睡。
如同一個多年餐風宿露的十字軍旗士在一陣七彩光芒後見到聖杯展現在他眼前一般。我來到她的床邊,跪下,輕撫那光潔而緊致的古銅色肌膚,修長的腿交疊,美得讓我迷亂。我吻著,吻著那細瘦的腳踝、吻著那勻稱的小腿、吻著那弧線比世間一切形象更渾圓的臀部。我爬到小雁的身上,緩緩地脫下她的內褲,茂密的陰毛包覆著潮濕而嫩紅的內裡,我舐著,顫抖著,那是在心頭演繹了多少次的場景……她輕吟一聲,說了一句什麼我聽不清楚的話。當我觸摸著她的乳房時,小雁突然驚醒,尖叫起來,我被她一巴掌打到差點跌到床下。她帶著驚恐與憤怒地瞪著這個騎在她身上的無恥之徒。
“滾!滾開!你……你幹什麼!你怎麼可以……滾……”
“小雁……妳等一下……妳聽我說……”
“滾開!你無恥!你放開我!……放開!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出去!你出去!” 小雁尖聲叫著,手指門外。她抓著被單遮住自己的身體,滿臉驚恐與羞憤!
“小雁,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真的愛妳!我好愛妳妳能了解嗎?我……我想跟妳在一起!……”我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說。
“啊!……嗚……放開!放開我!我不想!”
“我真的好愛你!單單看到你就是煎熬!看到妳被別的男人欺負我就好難過……我……給我個機會好嗎?小雁……”
“我的事你不要管,你……啊!救命呀!救我……你這個禽獸!……嗚……別碰我!”
“給我一個機會!那個男人只是欺騙你的感情!我愛妳!”
“你好噁心!許思毅!你走開!啊…….救我!”
“我愛妳,好不好讓我愛妳!”
“滾!……你好可怕!”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門沒關好……我情不自禁才……才碰妳!”
“那又怎樣!那是我的錯嗎?你放手!啊!你滾!……你滾……”
“我求求妳……我要怎麼做妳才肯接受我的感情?不要讓我那麼痛苦好不好?”我抓著小雁的雙臂壓制著她,用近乎哭訴的聲音說。小雁奮力掙扎,咒罵我,在這一刻,我感覺到自己真的很可憐……為什麼?為什麼小雁不能愛我呢?為什麼那些狗屁女人總是找得到一千萬個理由距絕我,她們都喜歡高高在上地看男人眾星拱月地寵著!根本就是待價而沽的賤胚!
犯賤!犯賤犯賤!全都是犯賤噁心的雞八!我在心中怒吼!
小雁用膝蓋蹬到我的睾丸,一陣劇痛讓我鬆手跌到床下。小雁起身欲奔,被我拉住推到在床上,我腦怒地揍了她好多拳,再掐住她脖子死命地搖,將她的頭撞向床旁的牆壁。Sasa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這一幕,似乎非常驚恐。
“賤女人!賤女人!妳很偉大是不是!我真心付出、苦苦哀求妳都當我個屁,當我是個驢蛋是嗎?肏你媽的!妳這個爛屄到底要我怎樣怎樣怎樣啊啊啊啊…….”
我發瘋似的猛掐她的脖子,搖她的頭撞牆,發出咚咚的悶聲。她盡全力卻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不一會就癱了不動。我將她扔在床上,在一旁大口地喘著氣!腦筋一片空白。
許久,我漸漸回神,我意會了自己做了什麼事,我不知道為何會演變成這樣!喔!我的天呀,我真的殺了她嗎?我伸出顫抖的手,去探她的鼻息,啊!她沒死,有呼吸,應該只是昏了過去。我看著癱軟近忽全裸的小雁不知道要怎麼辦。沒多久,強烈而亢奮的性慾取代了恐懼不安,我脫掉衣服騎在小雁的身上,正要進入她的身體時,小雁突然醒來!用全力地推我一把,我摔到床下,跌到層板旁,我的頭撞到放滿化石的層板,痛不可當,化石與飾品全都砸到地上與我的頭上;當小雁跑到門邊時,我一把抱住她,再將她丟到床上;Sasa躬起身體憤怒地吼著。我拾起一塊魚化石,向著小雁的頭砸下去,死命的砸。
“犯賤!噁心的女人!妳去死!……妳去死……去死呀!妳聽到沒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狂吼著,死命搥擊著小雁。
如同著了魔……不,我就是那魔鬼……那一刻這世界上許思毅已經消失了,有的是一個神智錯亂人性剝離的魔物,愛到扭曲恨到毀滅。是的!那一刻我是真要她死的。狂暴地用著化石砸向小雁,在每一次化石碰觸到骨頭時,我似乎感受得到小雁的痛苦與頭骨碎裂的聲音,鮮血混合了白色的腦漿噴濺在橘色紋樣的床單上呈現著如同抽象畫般的色塊。
穿緞面睡衣的藝術家用屎尿畫出他的愛慾,而我用血液和腦漿描寫出更純粹更極致的愛與恨!
小雁雙眼微闔,看著我,娟秀的臉滿是血漬,額上髮際邊裂了個大洞,鮮血依照泊泊地流,微張的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生命的氣息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
不停地喘氣,我起身下床,旋即腿軟倒地。我用手抹了一下臉,以為是血,卻發現滿是淚水。我在哭,但我沒發現。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魚化石放在腳下,我木然地看著小雁橫陳的屍身,直到此時,我都不相信小雁真的死了。我聽到自己時而喚著清雁、清雁,時而對她說清雁,對不起,我並不想傷害妳,原諒我,好嗎……為什麼都不肯給我機會?我只要一個機會讓我去證明呀!……直到Sasa從床底下跳到小雁的身邊,咪咪地呼喚她的主人,舔著她滿是鮮血的臉龐……我放聲痛哭、開始為自己殺了人這件事開始恐懼。我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啞了,我覺得似乎恐懼也隨著眼淚流光。穿上衣服,告訴自己,冷靜一下,現在要必須做些事了。
我到廚房的櫃子裡找到棉手套、膠帶、抹布與垃圾袋,開始清理現場,我一直在心裏默念:”要冷靜、冷靜……沒有人知道我暗戀小雁、沒有人知道我今天來過這裡!更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父親是高階警官、第一學府畢業的高才生會去殺一個美麗的女孩!沒有人!”
我非常仔細地把所有我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擦拭一遍。而後再搜尋枕頭、床單、地面上屬於我的毛髮。甚至將阿淵的房間也整理成沒有我來過的痕跡。我拿走小雁的錢包,把珠寶盒裡的東西倒到垃圾袋中,裡面有金項鍊、銀戒指與一些不值錢的假首飾,最後,那個沾滿鮮血的魚化石也被我帶走。小雁隔壁住著一個大三的女生,我用鐵絲翹開她的房門,拿走她的隨身聽與手錶;把陶瓷撲滿打破,拿走零錢。我把這件事佈置成竊盜不成而殺人的現場。從我爸口中得來的經驗,細心加上冷靜兇手即使第一次犯案往往就可以騙倒警方。
當我覺得已經收拾好一切時,Sasa走到小雁的門前對著我喵喵,似乎很困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牠的主人怎麼了?我蹲下把牠招來,憐惜地撫摸著牠的頭與下巴,牠瞇眼享受著。
“殺了牠!牠目睹了一切!……雖然牠只是隻貓,殺了牠!小心別被牠抓傷,會留下證據!快!”當這個念頭浮現在心頭時,我沒有半點猶豫,摸著她頭的手順勢掐住Sasa的脖子按在地上,左腳抬起死命地踩牠的頭,Sasa只發出幾聲微弱、很詭異的慘叫聲就不動了。
離開小雁家時已經三點半,我把帽子壓著低低的,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人看到。平時熙來攘往的路上沒有半個人,只有幾隻野狗彼此互相吠叫,追逐。有一隻很瘦的黑狗見到我,突然發出俗稱”吹狗螺”的悲鳴,這時,一隻跟著一隻,對著我齊聲悲鳴,我嚇得不能自己,拔腿狂奔。回到家中,往窗外一看,那群野狗竟然一路跟著我回來,聚集在我住的公寓樓下,淒厲哭叫,還有兩隻狗直起身子,用爪子瘋狂扒著一樓的鐵門!一聲悶雷從遙遠地方轟隆隆地炸來,隨後暴雨來到,豆大的雨滴灑在遮雨棚上,似乎咒罵著,嘶喊著,狗群依然在雨中歇斯底里地狂吠……進了家門後,我就腿軟無力倒在床上,不停地發抖,沒多久就昏睡過去。
小雁的慘劇兩天後才被發現。小雁的家人納悶她沒回來過中秋也聯絡不上,請她弟弟來找她。看到那恐怖的景象,他弟弟當下昏了過去。
警方的確從行竊不成而殺人或性侵未遂殺人行竊的方向去辦理,這附近學園與商業地帶、舊社區重疊,人口密度極高,環境複雜。後方又有小丘陵與河岸,流浪漢與邊緣人聚集出沒之地。一直以來闖空門與性侵害都是這裡茶餘飯後的話題。上個月前面的巷子一戶頂樓加蓋的雅房才發生一件女學生被闖入的歹徒強暴,但因呼救聲驚動鄰居前來詢問,歹徒心虛逃逸而未得逞的事件。
警方鎖定了一名時常在河堤與抽水站附近出沒、有性侵前科的流浪漢。似乎上天在幫我,中秋後幾天這人就失去了蹤影。當然警方也傳喚了那出租公寓的所有住戶、房東、小雁的男友與同學。在這段時間裡,我強表鎮定,與其他認識小雁的人們一般表現出痛苦、憤怒與不可置信。
找了一份工作,朝九晚五,但心不在焉屢屢出錯讓主管很不滿意。我也故意常與當巡官的爸爸討論這件事的看法與警方的進展。而那時偷的東西與我的全身衣物、鞋襪甚至手錶全被我在一個深夜扔進河裡了,獨留那塊魚化石。
因為事件發生後,無時無刻,我都感受到小燕冤魂的糾纏。
待 續
[魚化石第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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