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化石
FOSSIL FISH
[ 柒 ]
當我晚上與同事吃完晚餐回到家後,打開電腦就收到阿智學弟回復的E-mail了。我打開標題為 ―― 思毅學長要的兩個人 。
思毅學長:
您要找的兩個人我很快就找到了,第一個”小管”管震龍,四十二屆哲學系畢業,照片為附件一。戶籍地址:台中市五權八街16巷23號。電話04-2732-5540 可爾司國際股份有限公司人事部襄理
關於”小嚴”,三十九屆心理系的畢業生中只有一人姓嚴,三十八屆沒有人姓嚴,四十一屆姓嚴的是一個女生,所以應該是他。嚴以良,戶籍地址:台北市大安區復興南路二段210巷36弄10號。電話02-2544-6660 未登錄職業。
照片為附件二。
以上的資料有詳細核對無悟誤,希望能為您有所助益,若有任何疑問或後續請打電話給我,謝謝。
阿智上
我打開附件一,覺得忐忑不安。出現一張掃瞄的畢業照,我在其中找到了管震龍,濃眉大眼,我對他有點印象,但很顯然不是他。接著我打開附件二,那一剎那我就從一整頁的黑白方帽畢業照中認出了他!我倒抽一口冷氣,但願那不是真的!但是,他就在那裡,我夢中的人,那個戴著黑框眼鏡,蒼白消瘦的臉!帶著一副高傲的神情,正瞧著驚訝不已的我!
坐在沙發上我不知道發了多久的獃,心裡卻只有打電話這件事。小邊几上的電話似乎無比的沉重,我想出無數理由要自己不要打,希望自己去好好睡一覺後明天會有更堅定的理由不去打那個電話!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喜歡逃避的個性現在不做以後更難,但痛苦會一直不停地侵蝕自己懦弱的那個部份!
我拿起電話撥了出去,我根本連台詞都沒準備,人家接了電話我要說什麼……電話響起,我看了一下時鐘,十一點。握電話的手有些發抖,電話一直響沒人接,”太晚了……”我這樣想的時候猛然有人接起電話!
“喂!……喂!找那位?”一位帶著腔調的外省老先生接起電話大聲地說,聽起來是被電話吵起來。
“喂!……您好!打……打擾一下,我是嚴先生嚴嚴以良先生的朋友,我姓許……我我想知道他現在在不在?”我緊張的自己說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要找以良?你說你姓什麼?”
“我姓許,言午許”
“什麼,你說你姓什麼?是許嗎?”老先生大聲地說,我嚇了一跳!
“是是……我姓許……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我說,我聽到老先生把電話放下,對著其他人大聲嚷著,也聽到其他人的聲音,但旋即無聲,大概話筒被擋住了,過了滿久,有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傳來。
“喂……”
“您好!我姓許,我要找嚴先生。”
“是,我嚴以良,你是……”
“喔,我叫許思毅,我是電機系小你一屆的……算你學弟吧!我們以前常一起打籃球呀,你記得嗎?我們大都在明月湖前面的球場打呀!有小林、黑輪、大友、小華……”
“嗯……有印象,但很糢糊……”
“嗯!沒關係,的確滿久以前的事了……沒什麼事啦!只是忽然想和以前的好朋友聯絡一下,敘敘舊……沒什麼不不要誤會,我這可不是做傳銷保險的……我只是想知……知道一下過去死黨過得如何……”我想,他應該很容易從聲音裡聽到我的緊張。
“還好……過得去……我倒是很久沒和他們聯絡了,不知道大家過的好不好?” 他說話很慢,很謹慎,似乎也滿緊張的。
“我了解,平常大家都很忙嘛!您現在在那高就?”我說。
“嗯……心理諮議方面的工作。你呢?”
“心理諮詢喔,很熱門的新興行業喔,大有可為耶,我一直在電子業,公司是生產電腦週邊的廠商。”我說:”那您現在是自行開業嗎?”
“嗯……不算是,一下很難解釋。”
“喔沒關係,不用費力解釋,知道就好,啊,對了,你應該有時常上網吧?”
“有,偶爾會。”
“喔,那你可以用即時通或MSN,就可以與我們過去那些死黨聯絡啦!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帳號,我時常會在網路上遇到他們……”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問起那些詭異的夢與現象和他之間的關係,只能先與他拉近距離。
“哦!謝謝……”嚴先生清了一下喉嚨,用著他低沈的嗓音緩慢地說:”許先生,我想,今天你打這個電話來,應該還有別的目的吧?”
“喔!你別誤會,我真的不是想賣你什麼或拉你來幹麻,只是敘舊聊聊……”
“不!是你誤會了,我知道你不是想推銷任何東西……這麼說好了,你想知道一些事,或者說,去確認一些事,對嗎?”嚴以良的話像一把刀插入我的心中:”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我無法形容我有多麼震撼……”他”夢中的人物真正存在,而且,在等我!天呀!那麼多年來有人知道我全然未知但是關於我的秘密,而且他!他在等我!
“是!是……我的確有許多問題想問你……我很驚訝……不!應該說太震驚!你知道!而且你還在等我!”
“我是知道一些事,能不能夠幫上你什麼就不知道了!”
“謝謝……我不知道這一切要從何說起?”
“明天下午你有沒有空?”他問。
“哦……有!有呀!有空!怎麼了?”
“出來見個面,我要和你談談?”
“啊,你要見我,可……可以呀,但有什麼事要告訴我?”我聽到他要與我見面,強烈的焦慮感又襲來。
“我希望見面談,有些事電話說不清楚,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慎重地說:”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給我?是什麼?”
“一個屬於你的東西,可以見面再說嗎?”
“好……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還有屬於我的東西?
“那就明天下午兩點,在復興南路與信義路口的Starbacks 咖啡館好嗎?”
“……好!”我沒有選擇。
“好!就這樣,見面再說!”
“等一下,我實在很想知道!拜託,現在先告訴我!你要給我的東西與那個女孩有關嗎?”我急著問他!
“女孩?”
“是的!那個短髮女孩!”
嚴以良嘆了口氣,緩緩地對我說,”許先生,好好休息,一切明天再說!”
夏天假日的咖啡館擠著滿滿的人,外頭,熱得像烤箱,裡面冷氣開得像冰箱。我很早就到了卻找不著任何空位,也沒見到嚴先生。
我與一個在讀經濟學的大學女生並桌而坐,我一開始就向她表示歉意,表示實在沒有位子就打擾一下,等等有坐位我就走,但女孩依然有事沒事就給我個白眼,我被她瞪到火了,不客氣地說:”小姐,你一定要一直瞪我嗎?”
女學生瞪著大大的眼睛生氣地說:”我覺得你真的妨礙到我讀書。”
我看到她這種無禮更無理的態度,生氣地說:“小姐,第一、咖啡館不是你家開的!;第二、這是咖啡館,不是圖書館!;第三、我說過我只是暫時坐!”
“有那麼多桌,為何偏偏找我這桌坐?”
“不高興妳可以走!”
女孩生氣地闔上書走了。我有了兩人的坐位。與女孩鬥嘴,見面的緊張稍稍的舒緩了。
“短髮女孩……有那麼多人,你偏偏為什麼找我?……嚴先生,你呢?你知道嗎?”我自言自語。有一次,我騎車到附近的快餐店買晚餐,遇到一個什麼人的小路口,紅燈,沒人沒車又是晚上,幾部機車就很自然的闖過去了。沒想到一個騎機車的交通警察從旁邊竄出來把我攔住,開了一張罰單。我氣到不行,回去對小若發脾氣。
“他媽的!那麼多闖紅燈的車,為什麼被開單的偏偏是我?”
“你不要這樣想嘛!別讓自己陷入衰者恆衰的自憐中。”
“我沒有自憐!我生氣!那你要我怎麼想?”
“你看。”她指著牆上的獨角仙標本:”牠被釘上去的時候也會叫著”那麼多獨角仙!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世界就是那麼不公平!那麼沒有道理!”
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氣話,發洩一下,但被小若這樣一講,我感到自己似乎像個無理取鬧的死小孩被大人教訓,惱羞成怒起來。我一直很憎惡小若的伶牙利齒,一針見血的批評常讓情緒化的我非常困窘。
“是,我就是自卑自憐,妳厲害,我說不過妳,高興了嗎?”
“唉,你又來了……我又不是教訓你!……”
“不!妳教訓得好!我自己活該……”
接著 ―― 我們大吵一架。
而後 ―― 小若哭著摔門而去。
結果 ―― 我們四、五天沒有說話。
我們兩個人的感情就是被這樣的大吵小吵慢慢侵蝕殆盡。
“您是許先生嗎?”冷不防被打斷思路,嚇了一大跳。
“是……是呀!您是嚴以良?”我說。前面這個男人很高,有點壯,沒戴眼鏡,穿著英國進口領子有格紋的Polo衫。氣質很好,與相片還是有一點相似。我們握手,花了幾秒打量對方。
“許先生,等很久了嗎?找車位花了一點時間,抱歉。”
“不會,沒等很久。叫我阿毅就好了。”
他看著我,微笑,似乎在想什麼,喝了一大口冰咖啡。
“許先生,我叫嚴以德。我是以良的哥哥。”
“你說什麼?”
“對不起,我想你沒聽錯,我是以良的哥哥。”
“你是以良的哥哥?那他人呢?和我講電話的是你嗎?”
“是我。嚴以良已經在兩年前就過世了!”
我頭皮發麻!他死了!死了!
“他死了?你說真的?”
“有人拿這個開玩笑嗎?”
“那、那,你找我出來要對我說什麼?”
“我想要請問你一些事,對於他的死,一直有一些解不開的迷,不知道可不可以從你那裡得到一些線索。而且,也要交給你一個東西……”
“等等,先告訴我,他怎麼死的。”
“自殺,在他的診所裡上吊自殺。”他平靜地說著嚴以良的死。
“這太詭異了吧!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他是個心理醫生呀!”我驚呼。
“嗯!當然,所以連電視新聞都曾經提到 ―― 年輕的心理醫生竟自殺身亡。”
“聽你這樣說,我想起來了!我有印象!但是我只有看到新聞的標題……那他的自殺的理由呢?”我大聲地問,引進鄰桌的側目。
“他太太!她的太太早他半年多前,抱著才兩歲大的兒子跳樓,二十五樓跳下來,兩個人都摔得粉碎……該說是三個人吧!我弟妹還懷著三個月的身孕。”
“我的天呀!”
“為什麼?……你弟妹要用這樣堅決而慘烈的方式結束兩個人的生命?結束這個家?” 我驚訝地望著他。
“抱歉!這是我們一個解不開的謎,我弟妹,只留下一張她死前幾分鐘在大廈頂樓寫下的信紙。”他從背包拿出一張紙遞給我。
過去的一切,我都知道真相了,以良,這一切真的好可怕!我被嚇壞了!
我不是不能愛你,但不能在這種方式下。
整個人從內裡撕裂開了……
我真的好痛好痛……
對不起!現在,我要和洋洋一起走了。
但願你能為我們掉幾滴淚。
潔
以德兄遞給我的是一張影印的絕筆。
“嗯!你覺得怎麼樣?”以德兄問。
“我很難想像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以良有做什麼對不起家人的事嗎?
“就我們的所知,可以很肯定地說,沒有!”
“那麼!就你知道,他們的婚姻生活……有什麼問題?或者衝突呢?”心理學
“好得沒得挑惕,真可說是神仙伴侶!這樣說好了,每次我和我老婆吵到不可開交,我會回我爸媽那避一下。我媽就會唸我幾句:”唉!一個大男人,就不能讓讓?對你有什麼損失?你看人家以良,他和小潔什麼時候鬧過啦?以良就是貼心!你就不能學學?”我身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算進來的話,還沒一個比以良更愛家,更以家人為重的人了。我沒誇張,他們的感情就是這樣!在事情發的一個禮拜,他們還興高采烈地計劃去美國,如果不帶洋洋去的話要請我老婆幫他們帶他一個禮拜……實在……突然就發生了……”以德兄說著。我可以從他的表情與與語氣讀出他的痛苦,結痂的疤用針挑起的痛。
“她說,她知道了真相。這樣,她是認為以良一直隱瞞了什麼事,他在外面有女人?他是個Gay……抱歉,只是打個比方,但無論如何感覺好像你弟妹……小潔是嗎?一知道了那件事,沒什麼好商量的,立刻就……你覺得,小潔會是那麼衝動的人嗎?”我說。
待 續
[魚化石第柒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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