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化石
FOSSIL FISH
[ 壹 ]
上個月的一個大清早,醒來,竟沒賴床、似乎睡得很飽。但出門上班時在車上總覺得心神不寧,悶悶地說不出所以然的怪。
開完一個官腔官調悶到掉渣的晨會,回到辦公桌還沒坐下就想起,啊!手機呢?我那花了兩萬塊五新買才一個月的Nokia手機呢?my God!我這該死的腦袋!一定是吃早餐隨手放在早餐店裡了!
我緊張地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響了很久沒人接,正感到氣餒,突然接通了!
“喂!……喂!……不好意思,這是我的電話!請問你是那位?……你聽得到嗎?……喂?…...喂!……” 我喂個不停,對方那卻不發一語。
慢慢地,我聽到有貓咪的叫聲,很微弱,我將手中的電話聲音調到最大,聽出背景聲音的旋律。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們越過時空相見……每一分鐘化做一年喔喔……”譚詠麟的老歌。
“喂!喂!……你說話呀!你……”
“啊啊啊嗚嗚……”
一個女人淒厲的哭聲鑽入鼓膜!讓我全身戰慄!
電話斷了。
…………………………………………
“抱歉!我們這沒有遺失的手機。” 早餐店的老闆說。
晚上回到家,燈一亮,就見到手機安穩地躺在凌亂的書桌上。
打了個寒顫,我小心地拾起它,那女人的哭喊依舊在我的腦海迴盪……我查看通話紀錄,天!……的確在11:13 有著我從公司撥打來的紀錄,共41秒!
我冷汗直流、下意識地退到門邊,環顧四方……是誰在我的房間裡接了那通電話?
不可能!一切都必然有合理的解釋!我擦著額頭上的汗、喃喃自語。
我一個人住,七樓雙併三房兩廳電梯公寓,二十年前爸媽為置產而在台北買的。兩年前租屋的房客搬走後我就搬來了。
吃完晚餐後喝了三瓶啤酒,在酒精的催化下平靜了一些,就想去洗個澡放鬆一下。
我在浴缸裡放好水,才洗不多久,一陣冷風從忘了關的窗戶灌入,八月天,那風真寒。就在起身閉窗的那一刻我看到對面公寓天台上,有一張瞪著我、女人的臉!她整個身體沒入黑暗之中,或說那是一張沒有身體的女人臉。可以確定那是她帶著深深的恨意,那眼神足以喚起一個人心中一切恐懼!我迅速關上窗子,用冷水淋浴,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什麼!看花眼了!八成是對面那個三八醜女想偷窺別人洗澡……我就知道她對我有意思!”我故作輕鬆自言自語,坐在浴缸上抹肥皂。
突然,我看到浴室的門竟是開著的,怎麼可能沒聲音?……什麼時候開的?
沾血的腳印慢慢地從門邊來到我身旁……
霧氣中有著她悲傷的臉龐……
我大叫一聲飛奔出去,重重地摔倒在餐廳的地上。
“不哦!哦!哦!……我啊……喔哦!……’在地上不住扭動地我被嚇得站不起來也說不出話來,喉頭只能擠出顫抖的氣聲。
等到我冷靜下來後,鼓起勇氣去浴室……
沒有血腳印。
我算是自我意識較強的人,對於無形之物,雖不迷信,卻也敬畏三分,不會做刻意招惹的忌諱。那時的我歸咎於工作過於勞累。我在一個電子公司工作,剛接任一個渴望許久的主管職務,每天都在公司忙到十一、十二點才回到家,累得像條狗一般。我給自己一個自認為合理的解釋。第二天沒讓自己太累,準時下班,簡單的晚餐後我坐在沙發上,想看電影、卻找不到搖控器。在凌亂的茶几上翻找時,漆黑的電視螢幕上……那張瞪著我的臉!透過反射,我看到她正坐在我右手邊的單人沙發上,冷冷地瞧著我,我驚恐地轉過身去……單人沙發上什麼都沒有!但這同時單人沙發上的小抱枕竟自個兒滾到地上……我尖叫起來!
充滿憎恨的眼神,凝視著極端恐懼的我……
一夜無法成眠,直到東方漸白,才渾渾睡去……似乎,她已經在夢中等待著我。
我走進一間陰暗的老公寓,站在客廳中,客廳的牆上貼滿過時而退色的流行音樂與泳裝女郎的海報,靠牆擺著學生出租公寓常見的廉價木書桌。擺著一個如同日據時代就留下來的金屬花瓶,插著一束枯萎的紅玫瑰。一堆打包好的大小紙箱疊在角落,還有一張灰撲撲、髒兮兮的藍色花布沙發;破爛的茶几旁邊擺著一台陳舊的小學教室常見的風琴。另一邊有幾個房間,看似單薄的木門都緊閉著,唯有最後一個房間的門開著,我伸長脖子向裡望,想看看房裡的樣子,這時,她已坐在那張沙發上,看著我!
我全身從腳跟冷到腦頁,可是全然動彈不得!那是種令人窒息般的恐怖壓力,與她對看著,理智全然被剝離。
終於把她看清楚,她是漂亮的女孩,鵝蛋臉,眼睛不大但很明亮,睫毛很濃密,短髮,厚唇,很陽光健康的樣子。這次她很平靜地面對我,不在有著怨恨的眼神。看著恐懼得不停顫抖的我,甚至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我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張金屬折椅上,何她只隔著一張深咖啡色有破洞的爛茶几,我只有一各念頭,就是下一不她要怎麼對負我……那幾個關著門的房間露出昏黃的光線,每一間都流洩出不同的、無法分辨的聲音,時大時小……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收起微笑,用著一種很困惑的態度,傾身向前看著我,喃喃自語地說著;:”……很多年……很多年……雨一直在下……沒有一個人在……”。我的確聽到雨聲,似乎很大的語勢……女孩依然喃喃自語……如同與我對話又像自言自語……室內更暗了,微弱的燈光把那束枯萎玫瑰花的影子投在女孩臉上……驟然、成了一張沒有血色蒼白而死氣的臉……映著斑斑光影!一陣轟然巨大的雷聲、頓時每扇門一齊被撞開,刺眼的光從房間裡射出……女孩猛然站起,恨恨地瞪著我……冰冷的金屬椅子似乎是個電椅,等待行刑者帶著抱負的快意笑容與旁觀者怨恨的指陳下按下開關……
我在哭喊中醒來,汗濕透了被單,衝到浴室嘔吐,直到胃酸都被嘔出來。
坐在床上,搜尋著回憶,沒到過那樣的地方,更沒見過那個充滿怨恨的女孩……老公寓有點像剛出社會租賃的房子,但陳設格局全然不同。
那天過得很痛苦,精神恍惚,不知所云,連經理都問我須不須要回家休息。下了班回到家,我打了電話給前女友小若,試著說服她來我家陪我一個晚上。我和她說我今天心情很差,工作壓力很大,希望她能陪陪我。但是她拒絕了,她說,她男友今天會來與她過夜,還有,兩人近來已在計劃結婚的事了……
“阿毅”小若說:”我們不能繼續這樣的了……你很棒,我喜歡和你做愛,但現在不同了……你知道,我們不可能一直這樣,我要當人家的妻子了……”
“我知道了……”
“你是個很好的人,好好地找個愛你的人吧!我想,你懂的,知道自己的優點在那,也知道自己不足的地方。
女人與男人是不一樣的,但是她也須要尊重,須要男人真心的尊重,不是只有男人須要面子尊嚴什麼的……”
她說了很多,我沒聽進去,腦袋裡只想著我還能找到誰來陪我。讓她唸了十分鐘,我掛上電話,跌坐在沙發上,努力集中混亂的思緒。
我今年三十七歲,認真來說只交過那麼一個女朋友,談了四年的戀愛,還是分手收場。我的男女關係一直很單純,大概是我的女人緣不怎麼樣,老時講,有時會覺得實在不知道如何與女孩子相處。或許,就像前女友說的,我對女人的認知,有著”結構上的錯誤”……誰知道什麼結構性錯誤還是技術性偏差,我只確定,自己的相貌平平,學生時代努力讀書,相信父母說的:”好好念書,將來賺了大錢,女人就一個個倒貼!”無視於同儕們在兩性關係上的試探與遊戲,但到了這般年紀,雖非大富貴但錢已不是問題,但總是被心儀的女人用單選的方式淘汰!現在的女人想的已經與過去那個年代不一樣了,錢,她們也能賺,或許她們主動追尋的是那生為女人的優勢價值吧!
現在更糟,沒有女人貼,女鬼倒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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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桑!你很久沒有叫了喔!來試看看不一樣的啦!我們這幾個越南的不錯!瘦瘦的但奶子都不小!前幾天才到台灣的啦!給你說有一個大學剛畢業的還是處女的喔……難得吶要不要多花點錢?一定值得!在台灣現在那裡找處女?去國小看看有沒有!……”電話那頭的男人口齒含糊地說,該是嚼著檳榔。
“不用啦阿雄!給我一個學生啦!我要一個處女幹麻?要她一輩子記得我就是那頭讓她失身的色狼嗎?又沒特別爽!沒必要啦……”
我打電話叫了一個援交妹,應招站那邊向我推銷新到的越南妹,我拒絕了。我交代要年輕,長髮,體態豐滿一點的女孩。(要與夢中的女孩全然相反)我是這家的老客戶了,他們的小姐很多我都嘗試過,現在是暑假,很多學生妹都來援交。偶爾,我會用炫耀的口吻和同事們表示自己”什麼女人沒玩過?”天曉得都是買來的!我現在回想他們的眼神,也許,他們知道,只是給我這個可憐的準中年男子一點面子不拆我的台罷了。我去洗了個澡,沒多久,有人按門鈴,一個留著直順長髮,明眸大眼的女孩站在我前面。
“許大哥你好,我是小玉……”她輕聲說。我引她入內,站在客聽打量她,說不上胖,滿豐腴的,大大的眼睛,化著滿濃的妝,是個可愛的女孩。她見我一直端詳她,不好意思起來,問到:”我太胖了嗎?”我說,沒有,妳很可愛,我想多看看妳。
我記得那個晚上表現很差,那張恐怖的臉不時浮現腦海,我幾乎無法正常勃起,那個叫小玉的女孩倒是非常配合地刺激我,叫得和日本A片女優一般。最後我在她手口並濟下射出,草草結束。
“對不起……剛和女友分手,心情太差……”我撒了一個可憐的謊。
“沒關係呀!為什麼需要道歉?”女孩把我的精液吐到一團衛生紙上。”你好像身體不太舒服耶?”
“嗯……有一點噁心,想吐!”只要那女人的臉一出現,我就有想吐的感覺!
“小玉,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一晚嗎?”
“啊?什麼?”
“我是說,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到明天早上再走,我會給你另外的費用的,你晚上有別的事嗎?”
“嗯……我是沒事啦……那你要先打電話給雄哥。’’
而後,小玉就留下來陪我了。晚一點我們又做了一次,這次我放了一部A片,有點性虐待的,小玉竟爽快地答應讓我如同片子裡一樣把她綁在床上。我被色慾充滿。,那女人臉並未出現,射了精,我疲倦地倒在床上,女孩到浴室去沖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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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個熙來攘往、車水馬龍的巷子裡走著,我非常地餓,在找一個餐廳吃飯。
走入一個廣式的餐廳裡,門前透明攤櫃前掛了滿滿的燒鴨、烤雞、香腸、叉燒多到把望裡的視野整個擋住。整齊劃一排著的雞鴨光亮著滴油,如血一般的紅汁。
走過僅容一人的過道進入店裡,滿坑滿谷的客人!店面非常深,我向內一直走著,走不到盡頭似的,一桌桌坐滿邊嚼邊大聲喧嘩的食客,沒有一個空位。許多人扒著炒飯,不懷好意地瞪著我,我只有尷尬地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盡頭,一台巨大的冷氣主機嗡嗡地響著,堵在牆前,最後那桌是有六個位子,坐了四個人,一群面目糢糊的女生,坐在最裡面的女孩頭也不抬地喊了一聲:唔!坐呀!發什麼愣?”。我拉開一張油膩的鐵椅坐下,旁邊的女孩移動了一下,我對她說了一聲謝謝。
四個女孩愉快地聊天,邊吃邊笑,不顧滿口食物口齒不清,有時會停下來看看一旁侷促不安的我,而後同聲而笑。
待 續
[魚化石第壹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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