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作)
這年夏天特別的燥。
陽光炎炎,隔著大片落地窗,鋪灑在深綠色的粗毯上。
她坐在辦公室裡,耳邊嘈雜。
冷氣依舊保持在攝氏二十四度,在炙熱陽光的照耀下益發地冷,塵埃飄散
在眼前,隨著空氣中的熱氣緩緩流動,像是沉載在熱浪中般。
她感到頭暈,閉上眼,用拇指關節輕輕按摩著太陽穴,嘗試將吵鬧隔絕耳膜外。
但,不成,聲浪卻越來越大,似是針對著她,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要將她淹沒在無垠的煩雜中。
她腦中轟地價響。
一切忽然又恢復沉靜,安靜地要人屏息。
她勉力瞇起還在調節光線的雙眼,看見辦公室的人依然往常,仍是庸庸碌碌、慌慌張張,像是一幕沒有聲響的彩色電視。只留下今年夏天特有的,令人滯塞的悶熱潮濕氣體充斥其中。
同事甲拋來一疑問的眼神,詢問她怎麼了。她微笑著搖搖頭,用唇說「沒事。」
然後她揉揉僵硬的手,望向桌面上的收支報表,機械化地抄寫核對著。
又是這樣。她彷彿能看到未來每一天的情景。
五月八號,同事小張大嚷著影印機壞了,引起辦公室的抱怨連連。
五月九號,會議上副總公開讚美阿芳的高效率工作成效。她在一個星期內查核了三十張報表。
五月十號,坐在電視牆前的女同事們興高采烈的討論著她們管教小孩的方法。
五月十一號,……
一天二十四小時,是這麼過的。明天是這樣,後天也是這樣,大後天不變,大大後天是如此。每天重覆著同樣的動作,抄寫、核對、再抄寫、再核對。
他們像是高價的工作機器,以手眼的神經傳遞速度獲得加薪權力。
她不懂,在一個高科技化的現代,公司仍堅持人工是依據哪些他們無法理解的理念。
她覺得他們像是愚昧的猴子。
那些同事們,卻是享受著這工作。她們得意的宣布,他們找到了一份輕鬆多薪的工作。他們在上班時間聊天喝茶,在下班時間喊著手痠腰痛。他們面對相同的每一天,仍是戀眷,為了金錢。
這是她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一份羨煞周遭親朋好友的好工作。
她每天睡足十小時,能夠添購新衣飾。但她仍渴望著喘息,渴望從日子中掙脫。
她想要逃離這份工作,但她沒有勇氣。
有時候她會想,那些同事們,是否也曾經歷這些過程。但她沒有力氣問。
她覺得她是在抄寫著她的日子。她的生命化成一張張報表,她仍是如此機械化的,把同樣的每一天,以令人讚賞的高效率,騰滿她未來的白紙。
她期望能下一場大雨。在大雨中,她可以不這麼清楚的看到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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