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的靈感源自David Mayernik的 Timeless Cities, 讀完他寫的翡冷翠史令我大受感動。現今台灣正走在一個十字路口, 一些如去中國化﹑ 國台語之爭及保留繁體字與否等文化議題的爭議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而我能想像類似的論戰也曾在中世紀的翡冷翠上演過。
是的, 我們只是個蕞爾小島, 但是翡冷翠也曾只是個平庸的商鎮。 如我們懼於割斷與母文化的臍帶般,它也曾緊緊依附於古羅馬帝國的庇蔭之下。 但是它終究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而我更深信我們也有機會創造出另一個文藝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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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的義大利是個暗淡紛亂的年代。古羅馬帝國的輝煌已被南侵的蠻族蹂躪不堪。習日充斥城鎮的開放空間紛紛封起, 曾經井然有序的街景也為私人塔壘所踞。在鎮日溫飽及生存掙扎之際, 文化只成了一個遙遠的記憶。
在羅馬帝國瓦解後, 義大利半島上各城擁邦自立, 而中部tuscany地區因為織品貿易而富庶興起。
在那個大環境下, 翡冷翠的崛起無非是挾著其經貿的優勢,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富裕的城市都能造就文藝復興的盛況, 並在歷史上留有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
那麼, 是什麼造就了這個城市的盛世呢?
一個偉大的城市須具有兩項特質:傳承過去及前瞻未來,而這兩點又是唇齒相依的。 因為一個人對未來的規劃將為他過往經驗制約, 而他對歷史事件的解析也取決於對未來的期望。
如同所有暴發戶般, 在致富之餘自然會想證明自己血統的尊貴, 翡冷翠的子民也自許為古羅馬帝國之繼承者。 除了將古羅馬軍隊建城的歷史渲染美化, 也在藝術文化上抦棄當時廣為流行的哥德式而重新採納古典時期的審美觀。政治方面更採用議會制以向古羅馬帝國看齊。
但是翡冷翠的興起, 若只拘泥於持續古羅馬帝國的法統, 那麼它延續的只是一個衰敗帝國的餘輝。幸而翡冷翠從未夢想成為另一個羅馬, 即使羅馬市曾是當初羅馬軍隊在各地(包括翡冷翠)建城一再複製的母型。
翡冷翠的子民, 雖與那昔日偉大帝國的神交, 但其實他們更以屬於自己的獨特本土文化為榮 :文藝復興之始的文學三巨頭但丁(Dante)﹑薄伽丘(Boccaccio)及佩脫拉克(Petrarch)的作品便是揚棄正統拉丁文而以當地方言所寫。 此方言更挾著這些文學巨作的影響力進而取代拉丁文成為義大利的正式語言。
能孕育出如此璀璨的文學成就的本土文化想必有其過人之處吧 !但是事實卻未必盡然。
其實在這些文學開花結果之時的翡冷翠只是一個庸俗的商業城市, 在其他城市眼中更是空有財富但缺乏品味! 所有我們今日所見的非凡建築都建於這些作品之後 (但丁的神曲在翡冷翠的百花聖母大教堂的一百年之前便完成) 。另一方面翡冷翠的政局更不曾穩定過, 在議會制之下各家族派系的惡鬥履履不絕。但丁的家族更因此被放逐, 使得他至死都未能踏入城門一步。 但是即使這個平淡乏味的城市有負於他, 但丁仍熱愛著他的家鄉,夢想著能回去再次品嚐當地樸實無味的粗麵包, 並在文字中紀念那令他魂縈夢繞的街景。
翡冷翠絕非窮山惡水, 但也不是一個歌舞昇平的烏托邦。
擁有如此卑微起步的翡冷翠多虧了它子民義無反顧的信心,憑著對家鄉的一股熱忱,用他們的文字將它雕琢於不朽之中, 並為它刻劃了一個崇高的願景, 給予後繼者一個明確的努力方向。
這種超凡的信心更彰顯於百花聖母大教堂(Santa Maria del Fiore)的建築史上。 當它於1294年破土時, 設計者為了要讓它與宿敵Siena剛完成的大教堂抗衡,縱使當時的技術未能支撐如此巨大的圓頂, 還是毅然決然地設計了史無前例的大尺寸, 因為他深信科技的發展必能趕在教堂蓋到圓頂之前找出搭建它的方法。 而一百年後的布魯涅內斯基(Brunelleschi)終也不負眾望,自創一種結合哥德式及古羅馬優點的建築技法而圓滿達成任務。
真正的信心是在未見之前就信; 真正的成就是以古為鑒開創符合新時代的思維。
這種繼往開來的精神正是文藝復興的精髓,在各領域不論是文學﹑ 哲學﹑ 藝術﹑ 建築﹑ 政治﹑ 科學綻放著它的成果。 而翡冷翠也永遠地與那百花爭鳴的世代劃上了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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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2006.4.11 四月的翡冷翠阿諾河畔。 烏雲綿綿的一片天 卻在尾端露出了最美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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