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才三月中，離四月的清明節遠的很，就有人在掃墓的嗎？有啊，美濃的客家人每年都是這麼早就掃墓了。
話說其實我也是個純種的客家人，只不過客家人的血液就是流浪的血液，你說像是吉普賽人那樣居無定所的流浪嗎？那倒也不是。吉普賽人的流浪是不著痕跡的，今天來明天走，對土地毫無眷戀似的；而客家人的流浪是為了尋找下一個更適合紮根的地方，我們是一代又一代的開墾著陌生的土地，在你看不到的泥土裡，鑽了根，一里一里的綿延了下去。
我就是在那一代又一代後，從台灣最南端的熱帶山區跑到了最北端陰雨綿綿的盆地。
所以回老家對我來說，是一種遙遠的，沈重的儀式。當然，台灣這個小島，再怎麼遙遠也要不了你一天的時間。只是，當時不時的這種奔波為的是回到一個越來越陌生的土地，看那些越來越生疏了的人群時，你不免會質疑，我的家到底在哪裡？
還好，今天的台灣，科技與金錢可以換來不少方便。
高鐵開通後，一直嫌貴也覺得沒必要的我終於打算在從台北回高雄的週五晚上來坐他一坐。於是在網路上訂了票，刷了卡。下了班後急急忙忙的騎了車去板橋車站。一個人，也沒進過高鐵的系統，倒有些緊張跟第一次自己坐飛機一樣，明明人在板橋而已，搞得好像出了國一樣，東張西望的找售票機、找入口、找月台。匆匆忙忙地進了月台，又覺得車怎麼還不來，一直坐立不安。好不容易上了車，看看自己票的位置，走進了第四節車廂找到我的座位。咦？怎麼有個歪國男人坐在我的位置上。當下我馬上覺得這個西方白人應該是坐錯位置了，要不就是電腦系統劃錯票，於是不客氣的就過去說：Excuse me, is your seat 4D? 他說：Yes。我有點錯愕，於是同時秀了自己的票給他看，沒想到他一看就說：But this is Car 4!
Oh, my God. 我怎麼沒注意到我的座位是在第一節車廂，不是第四節車廂呢？於是趕緊說了聲：Sorry. 那個歪國人還很親切的用手比了第一節車廂的方向說：That way.
真是糗啊~ 第一次坐高鐵就丟臉丟到國外去了。（但是後來我發現外國人比的車廂方向竟然是相反的）
終於找到正確的位置坐下了，身邊坐的是一名燙著澎澎玉米鬚頭的年輕少婦，抱著一個一兩歲還在牙牙學語的可愛男孩。一坐定下來，就聞到那種嬰兒身上特殊的奶香味。頭圓臉胖又好動的小嬰孩十分逗趣，沿路不停的試圖要抓我的衣袖，不過都給那位媽媽禮貌的攔了下來。
這小胖娃兒一路都很開心，沒吵到我。要知道，小天使與小惡魔的分別只在哭跟笑之間而已，幸好九十分鐘裡他還都處在小天使的狀態。
看了看那少婦的穿著打扮跟行李，我想出生在這位看來像個小貴婦的媽媽家庭裡，小男孩的未來應該是很幸福的。
高鐵的普通車廂座位不大，左排是三人座，右排是兩人座，椅墊藍色系的花樣有些俗氣，也沒有踏腳墊，我想是因為高鐵乘車時間並不長，所以踏腳墊這東西也是可有可無。不過每個位置背後倒是有像飛機一樣的小餐桌可以放下，這是挺方便的。所以高鐵販售人員經過時，你如果跟他買熱咖啡，他會請你先把小餐桌放下以便放杯子。但另一方面，就沒有像一般汽車客運一樣，前面的籃網能塞進小保特瓶，或是兩邊有放水杯的地方，這是有些不便的。
另一點跟火車相同的是，座椅是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轉，我就看到不少六人的學生團體把一排三人的椅子轉了邊，六個人面對面在打牌聊天。
下了車，花的時程只有90分鐘，跟以往得坐四五個小時以上的路程相比，真是飛快。當然，我的錢也是去的飛快。
在左營叔叔家過了一夜，第二天接了奶奶一道走，就進美濃跟先到的爸媽會合掃墓。
民初以前的人做風水啊，都是那裡有好山，或是哪裡有自己的地，覺得不錯就葬了。所以不是葬在荒煙漫漫的山腰間，就是葬在農田旁邊。所以原本以前我們清掃列祖列宗的墓地，是要帶著鐮刀鋤頭，左砍右劈，一點都不誇張，慢慢把山徑開出來，才進得了山上墓地的，搞得跟古墓奇兵一樣，不知道是去盜墓還是去掃墓。而且十四世祖父母的墓地還是分兩邊葬的，所以子孫也是分兩系負責，每年分頭打掃。
後來家族成員之間溝通協調了二十年之久，終於決定把先祖墓地牽到山下離家族近一些的公墓裡，並且合葬在同一處，這才省去我們每年都得翻山越嶺的麻煩。
掃墓的儀式也沒甚麼特別好提的，只是身為長孫的我，以後大概也要接下主祭人的工作，所以每年是不能缺席的了。
照例，跟爸媽在美濃的老家住了一夜，那些長輩們用客家話東扯西聊叨絮了整晚。母親只要一回到娘家，整個人就會異常地興奮，並且嘮叨個不停。光是叫我去洗澡，就可以叫個五六次。我都是站在中年起跑點的熟男了，她還是跟十幾年前一樣拿這些家務小事碎碎念個不停，真是讓人受不了。
被客廳一大群父執輩聊天聲吵得睡不著的我，在沒有網路也沒有第四台的鄉間裡，中視超級星光大道都已經重播過了，我只好看著朱天文的散文集排遣時間。
就這樣一夜無話，第二天出了美濃進高雄，下午我又去左營坐高鐵了。
這次回程原本以為不會再走錯車廂了，而且今天看看也沒甚麼外國人，應該不會再丟臉丟到國外去。
結果上車後發車前我才發現，怎麼沿路停靠的站從一站變成五六站啊？哇！原來我坐錯班次了。急忙跑出車廂問站務人員，結果我的班次在五分鐘前已經開走了，所以我只能坐這一班多花三十分鐘到板橋的車。
我一定是捷運坐的太習慣了，都忘了注意到還要對班次跟月台號這件事，活生生的讓車跑了都不曉得。
還好今天的乘客數也不多，我就找了沒人的位置坐了下來，只是因為班次不對，我的座位也不能算數，結果一路上就換了三四次的位置，坐得很不安穩。
花了台幣三千元來回體驗這第一次的高鐵乘車經驗，還真是烏龍百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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