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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27 10:30:19| 人氣723| 回應11 | 上一篇 | 下一篇

生命終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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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害怕接觸死亡。

在模糊的童年記憶中,有一幕畫面是我發狂似的在車水馬龍的路旁狂奔。那次,是五歲的我掙脫母親的牽手,驚恐的在路上竄逃著,恐懼的淚水灌滿了眼睛和耳朵,讓我聽不見母親喝止的呼喚,只顧得要快速的跑開那個可怕的地方。而這一切,只緣起於母親帶著我走路去市場的途中,我瞥見了路邊一具誤以為是屍體的廢棄人形模特兒。

曾經我以為,死亡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事。

當小學四年級的某天,我第一次參加葬禮出席曾祖母告別式時,從夜裡的圍庫錢到出殯儀式,過程中我全然沒有憂傷,只不停的戒懼謹慎著遠離那可怕的棺木,並抗拒與之有任何的近距離接觸。

可是,不管我是怎麼排拒各種死亡的訊息,生命終止的消息還是會不時發生。

高中時的某天,班上同學在校門口車禍身亡了。同學們在課堂上哭的傷心,我卻只楞楞地在心裡想著:她是到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旅行了,以後,大家不能再遇見她了……。然後,每隔幾年,陸續有親族長輩的葬禮通知,我慣性地用各種巧妙的理由藉口拒絕參加。總是,我不願意說再見。我以為,這樣就可以遠離死亡的氛圍;我以為,這樣就可以一直認定他們永遠在世界的某處旅行;我以為,這樣就不再有可怕的事發生。

直到,父親過世了。

那天,當我深夜從台北趕回台南家中時,父親已穿戴整齊並覆妥壽被躺在客廳的一隅。整個夜裡,我的眼睛緊盯著沒離開過父親的身形,但卻不敢也不想揭開壽被再看他一眼。我混亂的腦子裡只想著:他現在的樣子和以前躺在醫院病床時的模樣好像,剛剛可能是大家搞錯了,等會兒睡飽了他就會再醒過來……。我等了好久,父親沒有再醒過來。直到棺木運來了,我和弟合力將父親移入。那一刻,我第一次接觸到沒有溫度的身體。原來,死亡是這樣。

在好多天的守靈儀式中,雖然已不再懼怕,但是面對死亡的心情依然異常沈重。這樣的感覺,直到儀式的最後,陪著父親到火葬場,我才知道還有另種面對生命終止的不同風貌。

在那個民營的大型火葬場裡,我看見棺木在不同宗教信仰儀式護送下被推進火化爐,經過幾小時候變成灰化的白骨後再被推出,待涼,裝罐。

焚化場裡有好幾位工作人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對年輕夫婦,和,他們年約五歲的小孩。小孩天真的在工作檯間遊走、和大人們嘻笑玩鬧著,無視於工作檯外圍那些簇擁著棺木到來的哀傷,自在的穿梭於抹除生命證據的火葬場。他的父母是對時髦的年輕人,挑染的髮型和青春的穿著,卻是神情莊嚴的整理著骨灰裝罐工作。

突兀,又很難讓人聯想的畫面。我迷眩在這樣生死對比鮮明的場景裡。

其實,沒那麼可怕。

我不知道,當年同樣是年約五歲時的我,能否在這個場所安然自處,無畏無懼。在三十年之後,我在一位不知名的小孩身上,卻看見了無生無死的智慧。

於是,在火化場等待的時間,我竟可以平心的靜觀旁邊工作檯上剛被推出待涼的白色骨骸。我從姓名牌上資料知道那是位高齡的老太太,不知怎麼的,我的想像裏出現她平日吃齋念佛的和藹模樣,彷若,一株微笑的蓮。我不認識她,但我自覺已雙掌合十,靜心,問候一切安好。

我沒那麼害怕死亡了。

我還是怔怔的等著,急著看見父親最後的樣子。

經過火煉的純化,父親所有的病痛似乎都消除了。在工作檯上,我辨認出他額頭上那十元硬幣大小的頭骨移動痕跡,那是當初做腦部病變檢查時切割的;身體關節處有些綠色微點,我懷疑那是長年服用抑制腦病變的藥物遺毒累積;泛著灰黃白色的骸骨,我知道那是曾經終年酗酒的證明。靜靜的,父親在那裡。

父親過往的影像,從我過去幾週的混亂和空白中鮮明的復活。終於,我從心底瀁出釋懷的笑,默默對他說:「爸,自由了,要快樂喔。」

我的父親,以他最後的姿態告訴我長久以來一直不解的答案。

存在的,終究會不見。

看不見的,不代表會永遠消失。

心念,連。接。

我很想你。

台長: Em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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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ma
我小時候很不喜歡聽到枱棺人及親人的哭聲..
在鄉下,常會在傍晚時看見枱棺人從家門前經過..
所以,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場面,爸媽也總叫我們不要去看,耳朵摀起來
長大後,很自然地少見到這樣真實的畫面,逐漸的淡忘腦海中的畫面
再加上看書後,較淡然了.總覺得這是一個解脫呢..
這樣的想法是對是錯,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是一個必經的過程,其實沒什麼...
2006-10-27 14:01:56
酗咖啡的雙魚女子
在爸爸過世的那一天
我靜靜的,在加護病房外
等醫護人員為爸爸縫合手術後從沒縫上的肚子
幫他穿上媽媽新買的西裝
一一向照顧了爸爸兩個月的醫護人員道謝後
我們陪著用呼吸管象徵仍留一口氣的爸爸回家
從沒有這麼近距離的面對死亡
我措手不及
到現在將近3年了
我還是當爸爸去旅行了
總有一天
我們會在上帝的身邊相見
2006-11-29 06:02:29
版主回應
有時候~我會感覺爸爸還在身邊
雖然看不見
但拋開軀殼束縛的他似乎會呼應我的想念
隨時陪伴在我旁邊...
記得~從前看過一段話說
一個人活的多長久
關鍵於還有沒有人想念著他
所以
念在。愛在。離別終將不會永遠...
2006-11-29 16:57:02
Kitty
雖然我不太害怕死亡
可是我對死亡的迷思卻自小擁有
很奇怪,小時候從來沒接觸過死亡事作
但我寫的小說大多離不開死亡
近兩年陸續接觸到一些死亡事故
還真的感觸良多呢

PS. 你這篇文章寫得很好
2006-11-29 08:57:28
版主回應
謝謝~
雖然回頭看自己的文章還是會想哭
但發現得到友善回應
才知道關於告別~
我們都還在學習....
2006-11-29 17:00:40
喀擦.米
我本身不害怕自己死亡,卻害怕至親的人消失。

很害怕,寧願別人難過也不要自己悲傷,
我很自私。
2006-11-29 14:21:35
小黑
看完了你的文章
我哭了
幾滴淚


我很怕死亡
因為我不懂得怎麼去和一個沒有生命的人交流
雖然父母都健在
但我真的很怕..
很怕不知幾年後的某一天
我會和他們說再見


現在
我只能多製造回憶
免的以後
留下的是後悔



文章寫的很好
:)
2006-11-29 17:08:48
滿滿.. **
很多人也許都不喜歡面對這樣子的場合吧
我也是
那種感覺真的是不好..
但是也無可奈何
看開就好了吧^^
2006-11-29 19:13:25
prince
以前,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生.離.死.別
對幼小的我 不痛不癢
直到自己當了護士
....

儘管自己工作遇到的
但是
我並不覺得自己已經做好這樣的準備去面對

我還不夠努力

而你,至少跨了ㄧ歨
2006-11-29 19:30:48
窗外。光
我曾經聽到一段話,讓我感觸很多~
「除了死亡不用學習外,什麼都需要學習」
死亡一個點,是我們不能控制的~但是當被告之離死亡不遠時,卻要開始學習接受死亡不是嗎?這種接受是難受的,但卻也要去學習~
為什麼親人的離去會如此的痛苦?也許是因為親人與愛人一樣,在世界上都只有一個,且獨一無二,一但離開了,我們就找不到第二個不是嗎?
2006-11-29 19:56:27
ღ狙〃 ×鷹&#9
過程。
2006-11-29 20:26:11
瘋狂噗噗
我覺得寫的很好...
我現在雖然已經國中了,但是每天晚上還是會習慣牽著爸爸媽媽的手睡覺,因為這樣會帶給我許多的安全感,我想,等到哪天他們真的不在了,我可能會選擇遺忘吧,就像你上面寫的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一直認定他們永遠在世界的某處旅行”
因為我不知道我的心臟能不能承受的了這樣的打擊,但是我想到時候真的發生了,可能也會像我去看牙醫的時候依樣,醫生幫我看蛀牙,因為蛀的很深所以很痛,但是我躺在那也不能因為很痛就打醫生吧?所以我就靜靜的躺在那,醫生說我很勇敢,因為很多人都不敢做這樣的手術,因為很痛,但是我知道其實我並不是勇敢,而是選擇接受,因為除了接受之外也沒別的辦法,該來的來了,只能選擇迎接。
2006-11-29 20:39:52
鳥人
我小時候看過被撞死的親戚
因為同學起哄就跑去看,
結果回家做了好幾個月的惡夢,
很可怕的記憶。
2006-11-30 00:19:39
版主回應
意外地發現這裡湧進許多回覆~
但這些濃濃的沈重與悲傷
對於正在努力調適自己要樂觀向前看的我來說
那是有點不願意再碰觸的話題....
關於生命的課題~我還在學習
感謝~上列各位的經驗分享
祝福*隨喜 平安*
2006-12-01 11: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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