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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我在後陽台新聞台寫了一篇『心理健康篇─修水管還是換水管』，後來，在2010年，又寫了一篇內容相關的文章：擁有『發現』與『創造』的黃金比例（活的好系列之29）。而今，2012年，即將出書的這一年，我決定把這兩篇文章結合成一篇概念與例子更完整的文章，於是有了下面這篇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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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的後陽台部落格剛開幕的時候，好朋友阿珮在我的留言版裡，留下了她的第一個留言。我在部落格裡，回應了阿珮的留言，說我很喜歡她的留言。後來，我們在MSN上頭有了這麼一段對話……（也徵得阿珮同意刊出對話）

 

 

阿珮：『你真的喜歡我的留言嗎？』

哈克：『真的。』

 

阿珮：『其實也知道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話，可是就是很容易會去懷疑，即使像你這麼可以確定的人，心裡有時還是會疑慮跑出來。也明白其實是自己在懷疑著自己，就不懂到底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懷疑呢？』

 

哈克：『你可以思考為什麼，也可以直接去接收新的訊息：知道自己被喜歡、被肯定、被擁抱的新經驗，然後成為新的自己。就好像水管生鏽了，你不會去思考為什麼水管會生鏽，你會去找一個好水管，換掉舊的。』

 

阿珮：『可是總想查出水管為什麼生鏽了？不是知道生鏽的原因，就可以對症下藥了嗎？可能就修好啦~~也不用換一個新的。』

 

哈克：『生鏽的水管，本來就要換掉。你有看過生鏽的鐵管，有人會花錢修理嗎？』

 

阿珮：『剛剛在回應你的時候，發現了：自己一直執著於想要修水管，不想要換水管~~~也許是在害怕那個新的水管。因為它新，以前沒看過，不曉得它究竟長什麼樣子。』

 

哈克：『對，因為新，所以不熟悉，因為不熟悉，所以會怕。因為怕，所以就卯起來想，為什麼舊的會這樣？人一旦卯起來想為什麼，就可以不用去面對新的與怕的。』

 

阿珮：『通了！所以當你說，我是你的好玩伴的時候，就把這些好的收起來，當作是自己"新"的一部份。慢慢收慢慢收，然後一個新的自己，就會慢慢出現了，對吧？』

 

哈克：『完全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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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換新水管』概念，源自於家族治療大師Virginia Satir。

 

 

很多人，包括做心理諮商治療的人，常有一個習慣或傾向，就是很喜歡找源頭。找問題的源頭，找困住的源頭，找找找找，很用心認真拼命的去挖挖挖。

 

我自己三十五歲以前，也是這樣的。這樣的習慣與傾向，背後有一個很難被撼動的信念，『如果我挖的夠深，走的夠裡面，我就可以發現為何我會如此難受的根源，然後我的人生就有可能會有很好甚至很神奇的變好。』這個信念，有錯嗎？

 

沒有錯，這個信念，很多時候是對的。

 

只是，當你挖了一段歲月以後，即使已經挖的差不多了，你卻變成『很習慣繼續挖』。像是眼光持續的停留在房子後院的大樹根，而忘了，房子前方，有一大片土地，陽光充足，正等著你去開墾。

 

這，不是不對。

只是，真可惜。

 

往深處挖，找問題困境的源頭，在人生經營上頭，是『發現』的歷程，或者，有些人會比較熟悉的語詞是『察覺（awareness）』。

 

用我自己的例子來說，我花了十五年的歲月，從二十歲到三十五歲，奮力的尋找『為什麼我會如此沒有安全感？當我歷任的伴侶和我吵架摔門冷酷離去的時刻，為什麼我會慌亂得無法承受而在客廳地板上打滾像個無助不知所措的五歲小男孩。』為什麼？是小時候媽媽和父親吵架無預警的消失回娘家嗎？是從出生開始照顧我到六歲大的溫暖的保母突然在一通電話之後就整理衣服，從我生命裡驟然消失蹤影嗎？是……嗎？

 

這個發現探索的過程，有沒有讓我變得更健康？

 

有。

不只變得更健康，更有安全感，還讓我變成了一個如假包換的心理諮商師。

 

然後呢？還要繼續挖嗎？眼睛還要繼續停在庭院森森的大樹根底下嗎？如果不用或不要繼續挖了，可以走向何方？

 

『創造』，是一個可能的新方向。房子前方一大片值得開墾的土地，是創造的園地。『創造』的另一個說法是『讓自己擁有一個又一個的新經驗』

 

話說，在黃阿赧小妹妹兩歲半的時候，有一天無預警的吐了，連吐了三次

 

原本一看到孩子生病就會慌亂的我，想起了好朋友王理書照顧兒子時的相信與穩定，於是，我跟自己說，『來，來試試看，我不像理書會送光，但是我想要傳遞很單純很單純的愛，給我心愛的孩子。』

 

於是，半夜兩點鐘，黑暗中，我抱起因為人生第一次吐而很害怕的女兒，充滿愛的擁她在懷裡，輕輕柔柔穩穩的跟黃阿赧說『黃阿赧，把拔愛你，把拔好愛你，把拔好心疼你……把拔抱著你，照顧你…』

 

害怕著的小妹妹原本淒厲的哭聲，可能因為把拔的安在與流動的愛，慢慢慢慢的變小聲，變成啜泣，然後安靜的把頭靠在我的胸膛。

 

今天早上，我騎摩托車帶黃阿赧小妹妹去幼幼班，原本以為經過昨夜一夜折騰之後，黃阿赧很可能會哭著不要進幼幼班的教室（這是根據以往經驗的實際預測）。

 

有意思的是，可能因為昨夜我們夫妻倆一起合作給了黃阿赧小妹妹挺不錯的承接，可能是我抱著黃阿赧的時候，給出的愛很專注，黃阿赧小妹妹只有在脫鞋子的時候，兩隻小手比平常用力一點抓著把拔，然後，自己背著小書包，繞過我身旁，自己走進了幼幼班，兩位愛她的老師和我，都異口同聲的說『黃阿赧，你好棒喔！』黃阿赧突然轉身，無預警的撲回蹲在地上的爸爸的懷裡，捧著把拔的臉，尋找把拔臉上沒有鬍子的地方，左邊輕輕的親一下，然後換右邊，柔柔的親一下，然後又緊緊的抱我一下…然後，安穩的轉身，離開把拔，走進幼幼班。

 

這孩子，學會了爸爸媽媽用一輩子的時間才學會的事情『用帶著愛的連結，來說再見』。而不是我們從小學會的，透過衝突與疏離，來說再見。

 

騎著摩托車離開幼幼班，去郵局寄包裹的路上，突然覺得，今天的陽光特別美。於是，那個夜晚、這個早晨，我看著門前廣闊的土地，很用心很開心的，播下了一個好種子。因為願意嘗試新行為，創造了人生新的可能。

 

我可以繼續思索，為什麼我看見孩子生病就會如此慌？這，就是繼續挖樹根、繼續修水管。

 

我也可以，移動我的視線，看見屋前的廣闊草地，然後問自己，『可以來做點什麼新的？』這，就是創造的開始，也就是停下很想挖樹根很想找出水管會生鏽的原因，然後，用心的換一個新的好水管。

 

於是，有些時候，可以多一點探索多一點覺察多一點發現，同時沒有忘記仍然可以創造，仍然可以擁有從來沒有過的新行為與新經驗。於是，時候到了，可以更完整的從後院的大樹根移動轉身，扛起鋤頭，提著水桶，好好的開墾門前的大好園地。